劉二女的直覺挺準的。
她當時的懷疑真是一語成讖——
丈夫張知茂回來了,高四丫的日子果然更不好了。
明明張知茂離家出走,年老的祖父和剛成親的媳婦兒都比老娘要受委屈。
他偏偏隻覺得萬分對不起老娘,竟比以前還對老娘孝順,簡直是毫無理性。
張薛氏但凡有一點兒心虛(她這幾年是如何對公公和兒媳婦兒的,她心裡自然有數),被兒子這麼一捧,那點兒心虛也沒了。
相反,反而有點兒變本加厲的勢頭——劉老太爺被她頂嘴,被她氣罵不是一回半回了。
也幸虧張薛氏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敢對老公公動手。
要不然?
可她對高四丫就沒那麼客氣了。
家裡的活兒地裡的活兒恨不得高四丫全做了,打罵羞辱那也是應當應分。
有時覺得自己動手不過癮,就讓張知茂動手。
總之一句話,比張楊氏整治劉二女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少那時候張知青已去世了。
…………
“快,快點兒!趕緊跟我走!”
時日以至六月初,本是除草施肥的時節。
劉二女因為來了月事,這日早上就沒天還沒亮就去地裡,反而天光大亮時才起。
她給自己煮了一碗紅糖生薑水,想著張知勁前幾天出門兒去了,就剩她自己吃飯今兒還要不要費力去做呢。
三房的堂嬸兒張裴氏就來了。
她一進門兒就拉扯劉二女,等劉二女卻不過跟她出門兒後,她才說了原因
“二女兒,不好啦,六房英蘭嫂子又在打四丫了。”
的確。
剛才在窯洞裡還不覺得,如今站在街上,劉二女果然聽見下街六房院兒裡傳來了一陣陣的鬨騰的聲音。
劉二女急了。
她不顧身體的不舒服,丟下張裴氏就往下街跑。
然後老遠就看見張薛氏拿著個破掃把追著高四丫在使勁兒敲打著,她們周圍圍了一群看熱鬨的人。
“嬸兒,彆打了!彆打啦!咱有話好好說。四丫,快跑啊!”
劉二女衝進人群,一邊兒儘力的攔著張薛氏,一邊兒著急的給高四丫出主意。
這回輪到張薛氏急了。
她氣得大聲衝高四丫吼叫
“俺看你敢不敢跑。你敢往外跑一腳,今兒起你就彆回來了。
俺們家要不起你這種媳婦兒。”
高四丫邁起的腳又退回去了。她也不跑了,乾脆抱著頭蹲下來。
劉二女瞧見急得一分神,張薛氏趁機用力一甩,將她一把甩到在旁邊兒的地上。
張薛氏舉著掃把又衝著高四丫過去了。
她一邊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一邊又亂七八糟的大罵。
“讓你跑,你跑啊,你咋不跑?你個不要臉的還有臉跑?
你個三隻手,不要臉的賤貨。家裡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喝了?你嘴怎麼那麼賤呢?
一個小餅兒你也惦記,你就那麼餓?
不要臉的賤貨,眼裡沒長輩心裡沒男人的該天打雷劈的畜生,你怎麼有臉還活著?
你今兒敢偷一個小餅兒,明兒是不是就敢偷人?”
她自己打罵還不解氣,朝著一邊兒站著,以防老娘萬一摔倒的張知茂命令道
“你站在那兒看什麼熱鬨?是不是怨俺打你媳婦兒?
老話兒就是說的對,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看看,這不就看出來了。
你不是說啥要孝敬俺?
那好,你今兒要是還認俺這個娘,你就給俺使勁兒打她。
賤皮子,不打渾身難受。”
她打罵得又快又急,高四丫此時早已經頭破血流,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放一般人兒早不忍心了,張知茂眼就跟瞎了一樣,光想著聽老娘的話。
他二話沒說,從一旁的柴火堆兒上,撿起一根兒小孩兒拳頭粗的棍子,怒氣衝衝地就準備上手。
劉二女好不容易忍著痛爬起來,看到的就是這個局麵。
這是要打死人啊!
她什麼疼痛、個人安危都拋之腦後,就想著上去攔著。
其他看熱鬨的人也看不過眼了。
天下間打媳婦兒的很常見,可若是打死人就不好了。
這不管到哪兒也算醜聞,會影響村裡的名聲。
不管為公為私,他們都得攔一攔。
“彆打了,彆打了!”
“是啊,知茂你娘不懂事兒,你也不懂事兒?”
“差不多得了。打一頓就算了,還能往死裡打不成?打傷了不抹藥啊。”
攔的人一多,就算張薛氏叫囂的再厲害,張知茂有些功夫在身,他們也放不開手腳了。
沒事兒,身手不夠嘴來湊。
張薛氏又哭又嚎把前因後果詳細說了。
事情其實很簡單。
每當夏天地裡有活兒時,忙的過來的農人都會天不亮就去地裡,半上午為防日曬再回來吃早飯。
哪知今兒兒子回來,張薛氏去灶房看早飯時,發現初一時剛烙的上供完給兒子吃的白麵餅竟然少了一個。
這還得了?
這天下間誰家的好東西不是可著男人吃?竟然還有人偷?
要不要臉?也不怕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