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此時正在親自審問那些被俘的山賊。
山賊們聽說這位將軍竟然是剛剛走馬上任的潼川路經略安撫使,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
誰能想到,他們隻是為了打劫兩個美人兒,居然劫到了潼川之主的頭上啊。
雖然說剿捕山賊需要勞師動眾,這筆買賣對官府來說太不劃算。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動了這位安撫使,那潼川路官府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得把他們一個個繩之以法。
楊沅可是“路”的經略安撫使,相當於一省的軍政一把手。
一時間,被抓的眾山賊都暗恨寨主,你親自去踩點兒,卻連人家的身份都沒打聽明白,這你也敢劫?
孰不知這位關寨主打著踩盤子的幌子,實則是帶了兩個親信去山外鎮上逍遙去了。
這次發現有一股官兵護送了一位貴人,貴人身邊有兩個人間絕色,隻是他順道的發現。
一俟知道楊沅是潼川最大的父母官,眾山賊立即哭訴起了自己的不幸。
那口吻,大抵和下海的小姐們差不多,離異的爸,生病的媽,未成年的妹妹,渣男的他……
總之,淪落至此,不是彆人牽累的就是彆人害的。
這些山賊也是一樣的口吻。
他們這些人所說的落草的理由,倒未必沒有真的,但楊沅也清楚,哪怕他們所說的悲慘全都是真的,他們所做下的惡,也早已十倍於曾經受到的傷害。
哪怕其中確實有人曾經披過一張人皮,他們現在也是一群滅絕了人性的畜生,楊沅會為之動容才怪。
倒是劉嫣然從小不曾經曆過這些,聽的為之動容。
楊沅卻是懶得聽他們賣慘,他想了解的是這些山賊人數的多寡,山寨的所在,平時為惡的範圍。以及通過他們的角度,了解一下這裡的情形。
這裡已經屬於潼川路範圍,是他將來的治下領地和子民,自然要從各個角度去做些了解。
這時,三名騎卒返回來了,楊沅聽說是蓬州吳家的人要見他,不禁微感驚訝。
略一思索,他便吩咐那員正將:“甘勁軍,你帶他們去一邊繼續審,我不要聽他們廢話,撈乾的問!”
甘正將答應一聲,揮手喝令士兵們把那些山賊拉去了一邊。
楊沅這才吩咐那名騎卒把吳家家主帶過來。
四川的吳姓大族現在有兩支,一支是本地吳姓,就是蓬州吳氏。
這一支吳姓從唐末時候就興起於蜀中,最輝煌時是蜀中七大望族之一。
從北宋中期開始,蓬州吳氏開始日趨沒落,現在隻是蓬州一地的名門,在整個蜀中已經排不上號了。
另一個吳姓,就是利州西路的吳氏軍事集團。
兩個吳家並沒有什麼關係,實際上如今駐紮四川的西軍三巨頭,祖上都不是四川人,而是清一色的甘肅人。
就像楊沅現在入主潼川,他姓楊。
利州中路的楊政也姓楊,但這兩個楊大帥自然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吳淵獨自一人快步趕到楊沅車前,車前站著數人,但是從服色和氣度,也能一眼認出楊沅是主。
所以不用那士卒介紹,吳淵就已趨身下拜,畢恭畢敬地道:“蓬州吳淵,拜見楊帥!”
此時,劉嫣然已經帶著多子避進了車子。
楊沅微微頷首:“起來吧,本官正去赴任途中,不想竟路遇我潼川縉紳,倒是有緣。”
吳淵一聽喜動顏色。
任你是封疆大吏,想在地方上如臂使指,也少不得要拉攏地方士紳為其所用。
隻不過,如果等著這位封疆大吏自己來選擇拉攏對象,他吳家可未必排得到前麵。
名次越往後排,以後在這位封疆大吏麵前的話語權就越小。
被拉攏的越晚,從這位封疆大吏手中獲得的好處也就越小,可能最後保個平安,一切照舊,也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然而,現在正處於夔州路和潼川路交界地帶,馬上進入潼川路,自己是第一個接觸到這位未來的潼川之主的。
隻要抱緊了楊沅這條大腿,還怕吳家不能發達?
至於說楊沅惡了朝廷,絕了拜相的機會,那又怎樣?
對吳家來說,那可是縣官不如現管,楊沅在潼川一直乾下去才好。
吳淵馬上道:“久仰大帥威名,文能拔得三元之魁,武能奪得靈壁大捷,合縱使四海臣服,斷案有神目如炬。
大帥如此英明神武,從此為潼川之主,乃我潼川百姓之福。小民聽說之後,歡喜的那是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小民本來正有生意在襄陽,急急忙忙撇下一切就往回趕,隻盼能親迎楊帥大駕,親聆楊帥教誨,不想竟有幸在此遇到大帥。
若非遇到大帥,這夥山賊必然就是小民遇到了,恐怕那時就要性命不保。大帥實是小民的救命恩人,恩帥請受小民三拜!”
吳淵說罷,立即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楊沅的唇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這位仁兄好歹也是巴蜀一方豪門的家主,這馬屁拍的……這麼露骨的嗎?
楊沅這回親自上前,扶起了吳淵。
畢竟……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著確實飄飄然的很舒服。
吳淵這才有機會細看楊沅長相。
身姿挺拔,劍眉星目,看著雖然年輕,但顧盼之間,已有一種睥睨萬物的森然氣度。
吳淵不由得更加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