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連高向韋蒼靈送上了禮物。
這都是他去吐蕃和去大宋期間購買的。
看到豐盛的禮物,韋蒼靈黝黑、削瘦,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於是,楊連高安排自己兩名親信去涼山州做官的事,韋蒼靈一口就答應下來。
大理各地的官,基本上都不是大理皇帝任命的。
大理各地的官,都是當地最大部落的首領。
他們已經實質上擁有了統治該地的能力和權力,隻是再由大理國皇帝頒發一個任命書,名正言順而已。
大理國皇帝若不頒布這個任命,也不影響他是實際控製這一地區的人。
因此,安排一些小土官、小土吏,完全就是這些地方上的大土官一句話的事兒。
如大宋這般帝國,是完全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哪怕是個九品官,哪怕是楊沅這種封疆大吏,也是不能私相授受的。
吏部不頒發任命書,這個人就是不能居其位、執其政。
楊連高是在探望、送禮期間,順勢提出這個請求的。
事情已了,他們才真的聊起家常。
忽然聽韋蒼靈說舒窈表妹也在這裡,楊連高登時大喜過望。
舒窈表妹在這裡?
哪怕是沒有世襲宰相高家女的身份加成,楊連高也是最中意由舒窈表妹做他皇後的。
和他一樣,舒窈表妹擁有一身密宗神通。
而且,舒窈表妹修習的是“明妃六相大品般若心法”,在修行上,將是他的最佳伴侶。
舒窈表妹天生狐眼,嫵媚天生,豔麗無雙,姿色上也完全配得上他六宮之首的位置。
這麼多年以來,他始終沒有娶妻,就是為了等舒窈表妹長大。
楊連高馬上就坐不住了。
又捱片刻,他便以去拜見姨母為由,匆匆下樓,向後邊竹林趕去。
……
潭州(長沙),知州衙門。
春雨綿綿。
枝頭杏被雨水衝過,顯得嬌豔欲滴。
年逾六旬、一身儒雅的劉錡,將一位蓑衣人讓進書房,掩上了房門。
門外,蓑衣人帶來的八名蓑衣侍衛,立即有兩人按刀在門前肅立。
其餘六人,分彆沿遊廊向左右巡弋過去。
室中蓑衣人掀下雨帽,露出一張白麵無須的中年人的臉龐。
雨水順著他的蓑衣滴到青磚地麵上,很快積起了一片小水窪。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層層包裹的密劄,高高捧在手中,沉聲道:“天子密詔。”
劉錡退後三步,撩袍跪倒在地,雖是年逾六旬,動作依舊矯健。
宋朝時候,皇帝的一般詔敕,在京官員隻需聽宣,不用跪接。
但到了地方的詔敕,官員是需要跪接的。
另外就是,如果是涉及人事任免的重大詔命,那麼即便是親王、宰相,也需跪接。
劉錡如今在地方任職,自然無需詢問詔敕級彆,下跪就是了。
蓑衣人將密詔鄭重交到了劉錡手上。
這密詔,連他也不知內容。
劉錡捧著密詔,向天使微微欠身,恭聲道:“天使請坐。”
那宮中太監矜持地點點頭,在客座上坐下,端起茶來。
劉錡走到書案後,先冷靜地檢查了火漆封印,才拿起裁刀,小心地裁開。
室中光線其實足夠用了,但劉錡還是先點了燈,把燈移近,這才淡定地取出密詔。
那太監喝著茶,眼角餘光也在掃著劉錡的動作。
見白須飄飄的劉錡如此冷靜,不由暗讚一聲,此人果然有大將之風。
劉錡,字信叔,德順軍(今甘肅省靜寧縣)人。
他和西軍三帥臣吳玠、楊政、郭浩都是老鄉,而且都是一個縣的。
這位老哥任隴右都護時,與西夏作戰,屢戰屢勝,西夏小兒夜啼,還真是被母親用“劉都護來了”,恐嚇他閉嘴的。
張浚巡視邊軍的時候,對他甚為賞識,進一步提拔了他,曾長期任職於川陝甘一帶。
紹興十一年,與金兀術一戰,主帥張俊(注意不是張浚)為爭功遣開劉錡,自己與楊存中淮上耀兵。
結果因為輕敵,楊存中、王德被金伏兵所襲而大敗。
張俊倉惶南逃渡江,兵敗如山倒的局麵隻在劉錡部沒有發生。
劉錡“按部位,整旌旗,最後徐行”,駐軍曆陽,奏請準許後,才從容渡江回歸太平州。
這一比,愈發顯得張俊無能,因此對他懷恨在心。
不久,高宗在秦檜讒言下,罷韓世忠、張俊、嶽飛三位大將的兵權,張俊見勢不妙,果斷投靠秦檜。
劉錡心灰意冷,自請退閒,被罷了軍權,改任荊南府(今湖北江陵)知府。
十年前,他就以提舉江州太平觀的身份退休榮養了。
不過,三年前魏良臣認為如此名將,不應久閒,所以舉薦劉錡任潭州(長沙)知府。
於是,老劉就蟄伏在潭州,做了三年知府。
如今,眼看任期將滿,本也料到朝廷對他必然另有安排,隻是如何安排,就非他所能知道的了。
那中官看著,就見劉錡認真地看完了密詔。
這份密詔不像是一份普通的任命詔書。
因為,他看的太久了。
劉錡一字一句、字斟句酌地看完長長的一篇密旨,將它輕輕平攤在了桌上。
質料最佳的黃綢,在燈光下閃著黃金一般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