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龍州豪強便以曾長慶為代表,同楊沅開始了深入談判。
如果說之前雙方隻是試探性接觸,這時就進入實質性談判了。
雙方對於利益的分割,都必然要先行匡算出一個對自己更有利的條件底線。
可問題是,楊沅占據著絕對主動。
尤其是在他展示了火器之利後。
藤原多子和劉嫣然瞧著最是溫柔如水,但那隻是在侍候她們男人的時候。
這兩個深宮裡出來的女人,算計起利益得失來,可不是兩隻無害的小白兔,反而是兩隻披著羊皮的狼。
曾長慶提交的詳細的“合作方案”,被她們毫不留情地駁了回去。
楊沅就像是在著女友去購物,眼看著女友殺價之狠,他都開始擔心激怒賣家了。
結果卻讓他大跌眼鏡,一番拉扯後,龍州豪強竟然接受了多子和嫣然提出的條件。
看到曾長慶領著龍州豪強滿麵堆笑地向自己敬酒的樣子,楊沅才發覺,似乎自己覺得已經非常苛刻的條件,他們依然大有賺頭?
曾長慶可不知道楊沅這邊拿出的談判方案,是楊沅的兩位即將臨盆的側室夫人擬定的。
他們隻道這就是楊沅的決定,對這位意誌如鐵的撫帥,無形中便又多了幾分敬畏。
日子一天天過去,曾長慶等人返回龍州後,對於老君山硝石礦的開采,以及由此產生的一係列產業,便開始迅速建立起來。
龍州的這些動靜,吳家做為原龍州之主,自然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吳璘對朝廷並無不忠之心,但也不可否認,他更喜歡由吳家對地方上擁有更大的控製權。
楊沅的種種舉動,不可避免地在傷害吳家的利益,這讓他心中很是不悅。
因此,當他聽說十二郎抽調了兩百多名近衛親軍,且這些人不知所蹤後,不知道他是否意識到了什麼,最終還是采取了放任的態度。
他隻是在一次家宴後,在書房召見了十二郎,含蓄地敲打了十二郎:
我吳家是大宋的吳家。家要顧,國也要顧。
你無論做什麼事,絕對不可以讓我吳家走上與朝廷對立之路。
否則,後果自負。
夔州路這邊,劉錡悄無聲息地智取夔州王鄭師梁,遷治所於恭州後,便對夔州路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整頓。
他所做的一切,隻是加強自己對夔州路的掌控。
因此,夔州豪強隻有兩個選擇:臣服,或毀滅。
這是一個很容易選擇的問題,再加上劉錡的極大聲望,迅速獲得了夔州駐軍的擁戴,因而他對夔州路的掌控也在日益加強著。
就以眼下這種情況來說,朝廷想整頓利中東路,調停溫、郭兩家矛盾,隻需一道旨意。
利東的溫家或者郭家,已經完全翻不出什麼風浪。
怎麼翻呢?
與之毗鄰的利中、潼川路、夔州路三麵包圍,造反自然是不敢。
若是學著朝廷裁汰冗濫時,一些地方官故意縱容被裁汰官員鬨事的行為,他們也不敢。
當初那些人故意慫恿一些被裁汰官鬨事,結果如何,可是天下皆知。
此事幕後究竟是,朝廷才一反常態,如此果斷,做出殺伐決斷之舉,如今真相業已悄然流傳開來。
他就是如今的潼川經略安撫使兼利州中路駐紮禦前諸軍都統製,楊沅。
楊沅經營潼川路許久,隻在內部折騰。
利州中路似乎也是利中諸將為了不讓吳家插手進來,主動對他的擁立。
但,隻要不那麼瞎的人,現在都已看出,這楊沅就是一隻尖牙利爪的餓狼。
可是,同樣還有一些人,他們不是瞎,隻是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比如敘州三蠻。
他們聽說過潼川路經略安撫使換人了。
聽說的時候,潼川易主已經大半年了。
敘州三蠻首領才偶然聽說這麼個消息。
聽說之後,他們也沒往心裡去,他們不在乎。
“夜郎自大”是個故事,也是一種心理。
有時候,它並不意味著自大,而是不了解、不想了解。
因為……他覺得和他沒關係。
永遠也沒有交集的人和事,了解來做什麼呢?
敘州三蠻的大鬼頭,甚至不知道大宋如今的年號是什麼。
但是,在刀妃妃的送親隊伍從敘州過去一個多月後,敘州終於鬨起來了。
三蠻首領在之前大鬨州府衙門,依舊未能解決他們戎民與漢民愈演愈烈的仇殺之後,憤然聯合起來,發起了反擊。
“馬湖蠻”和“南廣蠻”、“石門蠻”聯兵一處,攻打聚集在樂山籠鳩堡的一支漢民伐木武裝,掀起了武力反抗的序幕。
敘州知州柯百泉一直在活稀泥,不讓當地戎民與漢民矛盾日益激烈的事傳出去。
柯百泉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當地的戎民與漢民的關係一直就很僵化,時有紛爭。
這麼多年,不也磕磕絆絆地走過來了?
本著報喜不報憂的原則,他不想顯得自己治理地方無能。
因此,他一直在捂蓋子。
這一次,哪怕是三大鬼頭帶領族兵攻擊了籠鳩山,他依然選擇隱瞞不報。
他采取的辦法是關閉敘州的貿易市場,切斷給予三大蠻部的給養供應,比如鹽巴、鐵鍋、米糧等。
他要先給三大蠻部一記巴掌,然後再給顆棗兒吃,這事也就解決了啦。
他隻比楊沅早到任半年,他到任剛三個月時,當時馬湖部落首領就因為伐木權,和一夥漢民武裝爆發了激烈衝突。
那次他就是用的這種辦法,封鎖了一段時間後,他給馬湖部送去了兩百匹絹,馬湖部首領就放棄了聚眾毆鬥,退回了山中。這一次,應該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