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把你當成穩固王權的犧牲品!”
“我承認自己當時沒有發現你對我有多麼不可失去!我承認我是個卑鄙自私的男人,對你隻有利用索取!我承認我辜負了你對我全部的愛意!”
“在後來那幾年裡,我麵對伊莉雅,感受到成為她的父親,比王位和所有權力加起來都值得令我驕傲和欣慰。我意識到我鑄成了多麼無法挽回的錯誤,我親手葬送了她的母親。”
“每次我去見約翰森博士和他談起你,那個老頭總是笑眯眯地看著我,仿佛是一位上帝的審判者。除了他,沒有人敢跟我提起你的名字,我實在找不到人抒發內心的想法,那種黑洞般無儘的沉默快把我逼瘋了,隻能去見他。你真應該看看他當時那副狡猾的樣子……”
愛迪萊德說著說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從沉重的胸腔裡發出低沉的笑聲,“他在嘲笑我。沈酒,約翰森在嘲笑我對你所做的一切……”
這是毀滅性的打擊。
尊貴無比的王爵大人,被一個關在死牢裡的囚犯嘲笑,長久的歲月裡如同被惡魔折磨和玩弄,渴飲著他思想裡致命的悔恨之酒。
時間越久,這份悔恨之酒越醇濃。
可是愛迪萊德依舊是不間斷地去牢裡拜訪約翰森博士,就像一名充滿陰鬱和對藥物上癮的重症病人,危險地把自己推向不可預知的深淵裡去。
此刻的他,已失去了貴族的傲慢和身份掩飾,他隻是一位將自己病情昭告於天下的病人,無所顧忌地撕開那身華麗的衣袍,給沈酒看到了他滿身醜陋的瘡痍正在發膿,發爛,發臭。
一個可憐的病人。
這個念頭在沈酒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她想起了在地城區裡遇到過一個被人拋棄丟在街邊的女人,渾身得了不治之症的膿瘡,日複一日地發出腐爛的氣息,連地下的老鼠和野貓見了她都要繞道而走。
沈酒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匍匐在地上,十分艱難地趴到了街的另一邊,爬到了沈酒腳下。
女人伸出那隻潰爛的手,抓住了沈酒的一隻褲腳,那個女人咧開紫黑色的嘴唇,懇求她“救救我……讓我離開這裡……”
沈酒讀懂了她話裡求救的信號,拔出鞋子裡那把匕首,從她的喉嚨上劃了一刀,給了她最痛快的死法。
這個女人臨死時,那張醜陋枯瘦的臉上,露著一抹幸福的笑容。
從那天起,沈酒悟到了關於殺人的另一個意義——死亡,也可以是為了幸福。
人人都有選擇生的權力,自然也有選擇死亡的權利。
他金臨死前,看著妻女的照片,臉上同樣也露出了一絲幸福的微笑。
這份幸福的微笑,化解了沈酒沒能把他救出去的愧疚。
每個人都想得到善終,都想去充滿金色陽光的天堂,但是,那個天堂真的存在嗎,還是隻存在於人們的想象中。沈酒以前很少想到死亡這件事,她的死不由自己決定,而是由她的主人,愛迪萊德來決定的。
她的任務就是在每一場血腥的戰爭,每一個艱難的任務裡,努力活下去。她拚命想活下去,回到愛迪萊德的身邊。
對於那時的她來說,在愛迪萊德身邊,就是她的天堂。
是她咎由自取,錯把地獄當天堂。
但是那時候的她,沒有選擇的自由,活在天堂還是活在地獄,由不得她。
此時此刻,看見愛迪萊德置身在她曾經的地獄裡,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太矛盾了,看見愛迪萊德的悲傷,對她來說,竟然如此過於尖銳和苦澀。
她慢慢走了過去,走到愛迪萊德的身後,看著他長長的銀發垂落在肩膀後麵,自帶一種聖潔的神聖性,他的背影,都高貴到令人嫉妒。
沈酒把手搭在他肩上,很快拍了下,縮了回來,“我剛才說的事,你做不做?”
愛迪萊德回頭,藍色的眼眸裡閃爍著被月色浸潤過的光芒,“我可以配合你,但是這個計劃很危險,你要告訴我你的目的,必要時聽我的指揮,不能太衝動。”
經過剛才那份互相宣泄式的坦誠爆發,兩人又回到了可以商量事情的氣氛。
沈酒輕輕點了下頭“接下來,我會以克隆人的身份做偽裝留在這裡。她的身份比我好用,你敢冒這個風險嗎?”
愛迪萊德音色沉沉“我明白了。”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