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瑞思已經被我解決了。”
沈酒站在月下的積雪裡,一棵掛滿了厚雪的桂樹下麵,雪在樹梢上,如夢境一般晶瑩璀璨。
她轉身看著愛迪萊德,眼神裡沒有多少光,冷得愛迪萊德心頭一顫,仿佛她就要消失在眼前,如同並不多情的冬雪一樣,短促地來到人間,天一亮,就會融化得無聲無息。
愛迪萊德邁開腿,伸手抓住了她,他在心裡慶幸不是幻覺,是真實的她。這不是他的一場夢,她卻美好得易碎“後麵的交給我處理。”
沈酒沒問他要怎麼處理,隻是點點頭。
她臉上寫滿了心事。
愛迪萊德興奮地意識到,她願意把心事流露出來,說明她對自己有傾訴的欲望,“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沈酒暗淡的目光落在愛迪萊德胸前的每一顆紐扣上,每一顆紐扣都精致到不能再精致,飾物閃爍著尊貴的光澤,讓她不由得想起了穆爾德收藏的那枚士兵徽章。
她手指觸摸上最接近愛迪萊德胸口的那枚金黃色紐扣,嘣,彎曲手指,將它扣了下來。
在紐扣飛出胸膛口的那一刻,她的話也一同砸在愛迪萊德的心臟上“你當時是認定我死了,將我扔在那裡吧?”
愛迪萊德眼睛裡藍色的光驟然被撲滅。
她這句話,再次將他殺死了一遍。
一瞬間,他麵容蒼白,不堪一擊地往後倒退幾步,後背撞在了那棵月桂樹的樹乾上,掛滿樹梢的積雪轟然倒塌,從他頭頂傾瀉而下,他銀色的頭發被雪覆蓋,全身地狼狽得不成樣子。
“沈酒,不要這樣對我……”
他尊貴修長的身體下滑,跪在了被泥土染得十分肮臟的積雪裡,雙手掩麵,哭泣起來,脆弱得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那天的經曆,是愛迪萊德的不可赦之罪,是他血淋淋的夢魘。
是他越愛沈酒,就會越痛苦越扭曲的罪證。
神呐……
他有時希望自己像埃爾伍德一樣消去所有痛苦的記憶,可是能夠救贖他的神就在眼前,站在他麵前,無動於衷地注視著他被痛苦折磨的每一副樣子。
“求你,過來……”
愛迪萊德仰起被淚水浸濕的蒼白麵孔,苦澀至極的嘴角帶著因痛苦而扭曲的微笑,帶著期盼的目光,向沈酒伸出手去,祈求著她。
他這副卑微的樣子,痛到全身都支撐不穩,連站起來都很困難。
穆爾德一瘸一拐、隱忍著不適、倔強刻意要表現得像一個普通人走路的樣子,不知怎的,就從沈酒的腦海裡閃了過去。
沈酒邁出了腳步,蹲下身去,抱住了愛迪萊德。
同時,她也被愛迪萊德的手臂和身體緊緊包裹住,他的身上好冷,像死過去一樣,擦過她頸窩裡的呼吸也是冰的,沒有一點正常人的體溫。
“愛迪萊德,至死都不準背叛我。”
她雙手捧住男人冰凍的俊美臉龐,表情嚴肅地說道。
愛迪萊德一下子從地獄回到了天堂,沾著淚水和雪水的嘴唇著急地親吻著沈酒,追逐著她的唇瓣,貪婪地捕捉她的溫度和氣息“遵命,我的主人。”
“親愛的,我死的時候是個老人,沒有力氣背叛你。而你還很年輕。”
沈酒並不喜歡這個笑話,將他從雪地裡拉起來“想想辦法吧。我不想永生,不要把我一個人拋給無儘的時間。”
這是沈酒最懦弱的一次。
她不是向愛迪萊德示弱,她是向無情的時間示弱。
她見過了太多生者懷念逝者一輩子活在痛苦的陰影裡,她自己也經曆過,那個時候她以為肚子裡的孩子沒有活下去,她在地城區裡渾渾噩噩麻木地活著,那種滋味就叫失去所愛,就叫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失去了伊莉雅之後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這一刻,母親仿佛成為了女兒的寄生蟲,以她的生命作為活下去的養分。
這麼一想,她的心臟就又重新恢複了心跳,身體的溫度也逐漸升上去了,“去看看伊莉雅吧。”
愛迪萊德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頭頂,把腦袋低下去湊到她麵前,請求她整理自己頭發上的雪屑,“幫我弄掉。我不希望以這副模樣去見女兒,讓她誤會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沈酒撣去他銀發上的雪屑,“她知道。你瞞不了她。”
“過去我一直隱藏地很好,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感知力就突破了。”
愛迪萊德按壓著加速跳動的太陽穴,也許是剛才被月桂樹上的那些積雪給砸蒙了,如倒灌進腦袋裡的冰水,太陽穴隱隱作痛。
“跟我無關吧,我沒有被改造出讀心術。也許是歐米伽那次?”沈酒看他臉色不甚舒服,摸了下他的額頭,心想他的身體怎麼變得這麼脆弱了。
愛迪萊德捉住她的手就不肯放下,按住她發熱的掌心貼在自己的額頭。
“對了,西斯去了哪裡?他不是代替人魚族負責監視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