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迪萊德!”
空蕩蕩的走廊裡,回蕩著沈酒的呼喚,卻很快被背景音裡巨大低沉而龐大的轟鳴聲掩蓋過去。
運作中的焚化機器吞噬著周邊所有的聲音。
沉悶的轟鳴聲仿佛來自宇宙最黑暗的地方,從無儘的黑洞中而來,直達沈酒的靈魂深處,與之發生共振。
她聽見了亡魂者們的歌之泣,一縷縷的亡魂帶領她往前走去,沈酒循著聲音來到了焚化爐發出聲音的焚化爐區域。
這裡的環境乾淨整潔,連一絲灰塵也看不見,一台台的焚化爐如巨獸匍匐排列在區域的儘頭,張開著深淵巨口。
一眼望進去,那些巨獸的嘴裡晃動著熊熊的紅色火舌,那些高達上千攝氏度的火舌能吞噬一切,散發出來的氣流使得整片區域的溫度都比其他區域上升了好幾度,隻是出現在這裡幾十秒,沈酒的脊背上就出了一層虛汗。
這層虛汗不僅僅是過高的室溫帶來的,還有她體內的暗太物質,在痛苦的記憶和仇恨的加持之下,在她的血液裡加速流轉。
她全身的水分都在沸騰,蒸發出來。
好渴……
沈酒不自覺地舔舔乾燥的嘴唇,吞咽著為數不多的唾液。
她的神情處於失神狀態,那雙堅毅的黑色眼睛失去了光彩,或者說是,被剝奪了平日的光芒,正在被不安的血紅色取代。
她臉上的皮膚就像是被剝了皮的桃子,無數淡粉色的血絲在脆弱的皮膚表層顏色加深,一滴滴的汗珠毛孔裡滲透出來,仿佛要滴出血來,那些發著光的紅色血絲蔓延到了她的脖頸上,似一根根致命的紅線,緊緊纏繞在她的脖子上。
好渴……
體內的某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著,催促她朝著那一台台並列的焚化爐入口處走去。
她的腳步和走路姿勢不像是自己的,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具受到控製的傀儡。
離焚化爐的入口越近,撲麵而來一陣陣滾燙的熱浪,排山倒海而來,組成了滾燙的高溫牆,將沈酒籠罩其中。沈酒殘存的意識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逐漸融化,她想遠離那個翻湧著巨大火舌的焚化爐入口,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了。
該死的!
“愛迪萊德……”
汗水瀑布般從她額頭落下來,仿佛頭頂在下一陣熱雨,沈酒利用僅存的意識,在大腦裡與暗太物質做抗爭,同時在心底呼喚著一個名字。
就在她已經抬起一隻腳,要邁上焚化爐入口的台階時,一隻手臂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從即將被吞噬的熊熊火焰裡拉了回來。
“你在做什麼?”愛迪萊德氣憤的話語在耳畔響起。
對沈酒來說,這個聲音猶如天籟,她即將消亡的最後一絲意識被愛迪萊德的聲音挽救了回來。
頓時間,大腦中一片清明,她的眼睛恢複了原本的黑色,可是臉上和脖子上的紅色血絲還沒有褪去,隻是顏色變淡了,不再發出紅光。
沈酒虛弱地倒在了愛迪萊德懷裡。
愛迪萊德低頭望著神色朦朧的她,身體接觸的地方他感覺到了她過高的體溫,而她的皮膚上,滿是觸目驚心的血絲。
他皺緊了眉頭“……你怎麼了?”
“……它們要把我送進去。”沈酒暫時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從她身體裡呼出來的氣息都十分滾燙,愛迪萊德被她噴出來的火熱呼吸燙得身體一顫。
愛迪萊德摸了摸她發燙的額頭和臉頰,質疑道“你很不對勁。”
沈酒坐起來,拍開他摸上來的手,不悅地皺起眉頭“不對勁的是你。白天你突然發瘋離開,知不知道伊莉雅很擔心你?”
“抱歉,我會跟伊莉雅道歉。”
想起自己在白天失態的表現,愛迪萊德臉上露出了一絲歉意,他的神情不再高貴,而是像一隻被遺棄在這裡的狗,水霧靄靄的水藍色眼睛裡小心翼翼地期待著主人來將他領回去“所以,你是來找我回去的嗎?”
沈酒沒給他好臉色“我覺得你是故意把我引到這裡來,好讓我看見你在這裡虛情假意懺悔的嘴臉,來博得我的同情和原諒。”
愛迪萊德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摸摸她的頭,嘴角堆起絲絲苦笑“你可以輕鬆自如地在這裡開玩笑了,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除掉了有關這裡的心魔?”
“我的心魔是遭到背叛,不是這個地方。”沈酒快速說道。
愛迪萊德的手一頓,喉嚨裡流淌著苦澀的滋味,整個空間裡似乎都摻雜了他過去遺留下的無數懺悔的苦澀氣味。
他把手放下了,低著頭站了起來,向坐在地上的沈酒伸出手去“可是我的心魔一直藏在這裡,如何是好?”
沈酒揚起脖子,抬起的目光對上愛迪萊德神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