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子灑了進來,文姒姒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穠麗墨染般的長發散在織錦緞麵的軟枕上,文姒姒深吸了一口氣,想不到自己將死的這一刻,還能遇到這般的豔陽天。
烏黑的血跡順著她雪白的下巴淌落,五臟六腑內是難言的劇痛,然而此時的文姒姒卻仿佛忘卻了這些痛楚,怔怔的看著窗外簌簌散落的梨花。
文姒姒生於四月初四,鎮南侯府四小姐,父親為鎮南侯,母親昌平郡主,被皇太後取名妙德,小名姒姒,哪怕是在溫柔繁華富貴如雲的京城,文姒姒亦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今日恰好四月初一,某人曾承諾文姒姒,他會在自己生辰這天獻上厚禮,讓她看到京城最盛大的煙火。
文姒姒緩緩閉上眼睛。
可惜,她再也不能看到了。
“四小姐,四小姐?”錦葵拿著浸濕的帕子,輕輕的給文姒姒擦著額頭,“時候不早了,您也該醒了。”
文姒姒眉頭緊蹙,眼睫毛撲閃了幾下,慢慢的分開。
入目是一張紅撲撲的臉頰,身量中等的女子穿著品紅的衣衫,長發梳得油光水滑,笑眯眯的看著她:“珂姑娘來了,您不過去看看?”
文姒姒怔了一下:“錦葵?”
她記得自己出嫁第一年,錦葵因為看不慣侍妾楚如願張牙舞爪,想要給文姒姒出氣,被太子杖斃在庭前。
當時文姒姒為了阻攔,還被太子打了一耳光,從此右耳失聰。
如今又看到對方,文姒姒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錦葵兩隻眼睛像月牙兒一般,她眯著眼睛笑道:“上回珂姑娘說她得空給您做一雙新鞋,也不知道這次做好沒有。”
文姒姒人沒有反應過來,卻下意識說道:“她平時不容易,這些活計你們不要勞煩她。”
錦葵笑著喂了文姒姒一口薔薇清露漱口:“這哪裡能拒絕呢?要是拒絕了,珂小姐不安心。”
文姒姒被丫鬟扶著從床上起來,坐在了梳妝台前。
銅鏡中映出少女清豔的麵容,就像春雨淋過的桃枝花苞,顫巍巍的帶著一點欲說還休的香氣。
文姒姒抬手,雪白的指尖一點一點觸碰過銅鏡中的自己。
她瞳孔微張,看起來有點渙散:“現在是什麼年份?”
“永泰十七年啊。”錦葵啞然失笑,“小姐,您剛剛睡醒犯迷糊麼?怎麼連這個都想不起來?”
話音剛落,錦葵發現文姒姒的臉頰上多了一行清淚。
她有些慌張:“四小姐,您——”
文姒姒指腹緩緩擦過臉頰:“我沒事。”
天可憐見,她居然回到了七年前。
錦葵想了想道:“您是不是還在為婚事發愁?”
文姒姒一言不發,拿了首飾盒裡的一枚珠花緩緩撥弄著。
錦葵一邊給文姒姒梳理著長發,一邊道:“奴婢聽說,太子殿下多次在皇太後麵前表示鐘意您,想娶您當太子妃。雖然太子殿下有個侍妾,但是,他將來要做皇上的,娶正妃前有個侍妾倒也正常。您看,他除了一個侍妾外,再無其它姬妾,倒算潔身自好。”
文姒姒並沒有說話,她微微有些出神,想著這一年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