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陽燁的話語,今日在朝堂之上,轉變得令群臣恐懼的柳白,麵容之上浮起悲傷之色。
緩緩坐於陽燁的榻前,伸手握住這位令人欽佩的帝國重臣,一言不發。
“老夫久活,入仕近四十年,算起來也勉強是個四朝老臣。”
“此生能看到大秦一統天下,本就已然心滿意足。”
“如今更能看到大秦的盛世之氣,誰人不道我陽燁一聲好運好命?”
陽燁發自內心得笑著開口說道。
以前老秦人想著東出,想著一統天下。
後來天下唯有大秦之聲後,陽燁又想著能不能活著看看盛世。
有時候,這糟老頭子一個人在深夜將賬冊合上後,還會握著幾顆豆子,看著那明月當空,蹲在台階上輕輕得抿這一點點滋味。
他陽家,本是豪奢之家,但在他陽燁的手中,官是越做越高,陽家卻是越來越窮。
對不對得起列祖列宗,他陽燁準備下去了問問,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大秦。
柳白的手微微顫抖,而後立刻穩住。
他怕陽燁感受出他此時的痛苦。
本想要說些什麼輕快話,讓氣氛不至於如此悲傷,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現在隻想哭。
忽然,陽燁的手緩緩用力,試圖緊握柳白的手。
這個病重的老人,用一種極其儘力的姿勢,伸長脖子。
“小子”
“大秦的國庫,幫我看好,好嗎?”
虛弱的聲音響起,柳白看向陽燁。
這個老人,直到生命的儘頭,都在用光自己的勁力,關心著他一生都深愛的國家。
眼眶凹陷,漫無生氣的雙眸之中,似是強行透露出一股子精氣神,
陽燁希望把這股子精氣神,傳遞下去。
“陽老放心。”
柳白張了張嘴,想要安慰陽燁病會好的。
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是隻有這四個字。
而這話說出口後,陽燁蒼白的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緩緩鬆開了手。
柳白起身朝著門外走去,不敢再看陽燁一眼。
“柳相。”
而此時,端著藥過來的夏無且,正好與柳白打了個照麵。
夏無且麵上滿是愧疚之色,小聲道“柳相,陽老可能時日無多了。”
柳白點了點頭,仿佛是在對夏無且說,又仿佛是在對自己說,隻留下一句
“他死的時候,不要告訴我。”
而後,便是轉身出門離去。
看著柳白的身影,夏無且滿是疑惑。
而躺在床榻之上的陽燁,卻是麵露欣慰之色。
他知道柳白,雖然這個小子有萬千缺點,但這小子答應了幫忙照顧,就定然不會有分毫懈怠。
自己死後,曹參饒是未能成長起來,柳白也會半步不退。
隻是
苦了這孩子啊!
“陽老,喝藥吧!”
夏無且將那滾燙發苦的藥汁端過來,準備喂陽燁喝藥。
聞著那散發出來的陣陣苦味,陽燁眨了一下眼。
沉穩了大半輩子,不敢有分毫懈怠的糟老頭子,在這一刻,居然起了分毫童心道“夏無且,藥汁發苦,太難下咽,給老夫弄塊飴糖來。就老夫門口那家老李糖鋪!”
此話說出,夏無且微微一愣。
怕苦要吃糖?這不是隻有小孩子才有這樣的要求嗎?
豈料,
陽燁哈哈大笑,完全停不下來。
看著陽燁如此模樣,夏無且也不敢耽擱,直接就跑了出去,去對門的糖鋪拿了一塊糖、
出門急,沒拿錢,想要拿玉佩抵著,那糖鋪老板笑著開口說道“俺老李在陽老府門對麵開了三十年的糖鋪!硬是沒看陽老吃過俺們鋪子的一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