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時候,劉綽發現自己的手都扇紅了。
“這廝是不是被你追得急了,本來想進我的房間,結果蕩錯了地方?”
吳鉤道:“是!說起來,他受了傷,又被四處追擊,情急之下,還能逃進驛舍來,已經很厲害了!”
劉綽理了理衣衫,“那他運氣是真不好!因為,我壓根就不在房間裡。”
昏昏沉沉的尹九被驛站兵卒們架起來,拖到了門外。
剛出去,就被那對憤怒的夫妻和圍觀群眾群毆起來。
劉綽施施然出得門來,沒事人一樣從旁經過。曹氏拉住她四處查看,生怕她哪裡受了傷。
“沒事,阿娘,女兒油皮都沒破一點!”
正打得火熱的眾人自覺停下了對尹九的拳打腳踢。那對夫妻也忙行禮感謝,“多謝劉五娘子救命之恩,您對我們一家真是恩重如山啊!”
曹氏對那對要自己女兒去換他們兒子的夫妻尤自忿忿,拉著劉綽就走了。
“聽那凶徒的意思,是來殺她的?如此一個美貌的小娘子,究竟是什麼人要對她下此殺手?”
“這可是劉五娘子,出自彭城堂劉氏,據說已經跟趙郡李氏家的郎君定了親。”身後圍觀人群中有人議論道。
“小可剛從長安那邊過來,孤陋寡聞了。還請這位仁兄指教一二。”
“我從南邊過來的,一路上這位劉五娘子的大名可沒少聽。傳聞說,她是灶君弟子,不僅廚藝好,還能起死回生呢!”
“那是自然,我聽說就連東都城裡,都有許多貴人家去彭城求過灶君弟子的食譜呢!”
“灶君弟子廚藝好也就罷了,為何還能起死回生?”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跟趙郡李氏定親了?那不是跟滎陽鄭氏齊名的名門望族,這可了不得!”
“不止是趙郡李氏,還是他們西祖那一支讚皇公家呢!”
“不愧是能與讚皇公家的兒孫匹配的女子,果然容貌出眾,氣度不凡!”
“那這人還敢讓劉五娘子去換他家小郎君?就不怕得罪了趙郡李氏?”
“劉家人處事低調,他那時候哪裡知道這些?更何況,孩子被抓了,嚇都嚇死了,哪裡顧得上這許多!”
“是這個理!”
在一片八卦聲中,還夾雜著尹九時不時被痛擊的聲音。
經過樓梯口,驛丞躬身行了一個大禮道:“劉五娘子,舍生取義,善莫大焉!”
劉綽皺眉,心想,我又沒死,怎麼就舍生取義了?
剛說完,驛丞自己也覺得自己用詞不當,忙改口道:“罪過罪過,劉五娘子,舍己救人,奮不顧身,真可說是義薄雲天啊!”
披掛滿身的驛將也被劉綽的行為所折服,誠心讚道:“劉五娘子,臨危不懼,挺身而出,不但救下了那位小郎君,還能製服凶徒,全身而退,實在是令我等汗顏啊!”
劉綽也忙站定回禮,“兩位謬讚了,小女子實不敢當。不知何時審問人販,我能否旁聽啊!”
驛丞忙道:“當得,當得。我在這都亭驛做驛丞也有好些年頭了,南來北往,自問見過不少官家女子。可從沒哪位娘子有劉五娘子這份膽量和氣魄的!自打貴府一家入住我們驛站,老夫就覺得劉五娘子容貌出眾,不流於俗。如今得知,您就是那位醫治過張仆射的神醫劉五娘子,真是聞名不如見麵,久仰久仰。”
曹氏聽到旁人如此誇讚自家女兒,自然是高興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笑著道:“哎吆,您可真是過獎了!她不過就是好讀些醫書罷了,哪裡就當得起神醫之名了。”
給人的感覺卻是恨不得旁人能再多誇劉綽兩句。
劉坤也客套道:“徐驛丞過譽了!”
徐驛丞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人是有不少,可劉五娘子真是當之無愧!”
劉謙見妹妹平安出來也是放心了,當著外人的麵不好叫名字,揶揄道:“五妹妹,想不到,你的賢名都已經傳到東都了。”
劉綽瞪了他一眼。
見自家妹子依然身心健康,生龍活虎,劉謙更放心了。
一旁的驛將也道:“早聞劉五娘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才貌雙全,智計過人。試想,尋常女子又怎能與讚皇公的兒孫相配呢!”
曹氏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
劉綽卻發現了一個可悲的現實,在這個講究門第的時代,與李二定親後,她注定走到哪裡都要背著“趙郡李氏”這個標簽了。
好處有很多,比如入駐驛站,人家是按照招待趙郡李氏的規格招待她的。走到哪裡,都要被人豎著大拇指,誇一句婚事好。
但壞處也是一樣,比如被嫉妒,被刺殺,做什麼事情都要被籠罩在趙郡李氏的巨大光環之下。而個人則完全被這光環給抹殺掉。
做得好是應該的,做的不好,就是不肖子孫,有辱門風。
這麼多年,李二是不是就是這麼過來的?
她不由想。
所以,他才會在初次登門時,隱藏自己的身份。
劉綽回房後,一家人難免又聚在一起相互安慰了一通。
“這下,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我這幾天啊,都提心吊膽的,聽到點動靜就爬起來看看,就沒好好睡個囫圇覺。”夏氏感慨道。
沒多久,那對夫妻帶著被救下的輝兒,跪到了劉綽房門外,攜帶重禮前來相謝。
那男人姓趙名滔,妻子姓康,從長安而來,要去洛陽南麵的唐州任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