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李良醫開口道:“五娘子,老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有機緣借閱娘子的這本《輔行訣》?”
“前輩想看,晚輩哪有不允的道理。”劉綽道。
幾位老醫者各個都媽滿麵喜色。“劉五娘子,真是蕙質蘭心,通情達理啊!”
“張參軍,這是我昨夜寫就的食譜,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隻管讓府上的飲膳師傅到劉宅尋我便是。”劉綽從袖子中取出一張紙,交到張愔手裡。她起身告辭,“我看仆射這裡也算安穩了,這便要回去再做幾瓶速效救心丸出來。”
張愔道:“多謝,我這便讓人套車!”
劉綽推辭:“不必如此,張參軍,您忘了,我是騎馬來的。”
張愔堅持道:“萬萬不可,便是不套車,我也一定要親送劉五娘子回去!此番真是有勞了!”
說完,便衝守在一邊的丁管事使了個眼色。
李良醫等人也道:“是啊,多虧了劉五娘子妙手回春啊!”
劉綽隻好繼續跟這些老前輩們客套,“哪裡哪裡,晚輩不過略懂皮毛,往後還要多跟各位前輩討教學習才是!”
回去的時候,還是坐了車。馬由刺史府仆人牽著跟在車後。
劉綽坐在車裡,張愔就騎馬在馬車旁跟著。
車裡頭,除了川芎和龍腦香這些藥材外,還放著滿滿的謝禮。
劉綽挑起簾子,看向一旁的張愔,總覺得他這次跟著自己回家不是單純為了登門致謝。
到家後,劉綽發現自家院子裡也快被送謝禮的人踏破門檻了。她還在刺史府沒回家,那些被張建封一手提拔上來的文武官員便派人上門道謝了。
因為使張仆射轉危為安,劉五娘子再次在彭城聲名大噪。他們見不到張建封,心意便隻好往劉宅表示了。
都是州府裡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人,劉主簿乾脆請了一天的事假,在家應酬。
本以為,張愔上門是為了將這些討好刺史府的人都支走。沒想到,他親自提了藥材,將劉綽送回了居住的院子,之後一言未發就走了。
結果,送禮的人變得更多了。
劉綽的幾個叔父也都跟著在自己所在的司曹裡很是風光了一陣子。五房所有未婚郎君和女娘的婚嫁之事也跟著水漲船高。自此之後,劉綽的幾位叔母見到她比見到自己親娘都熱情。
便是劉蓉、劉萍和劉芳這幾個出嫁的女眷那裡,也去了許多想通過劉綽走張建封的門路來攀交情的。
真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三月,劉老爺子生辰的時候,徐州、泗州、濠州大小所有官員都派人送了賀禮。徐州當地的官員更是親自登門賀壽。
到了正宴的時候,張愔竟本人親至。明府、縣尉等劉主簿在縣衙裡的一眾同僚直接被徐州彆駕、長史等擠出了主桌。
劉氏五房所有兒子的院子裡都塞滿了客人。唱禮單的老仆人嗓子都喊啞了,依然滿麵紅光精神抖擻。劉氏五房多少年來也沒這麼熱鬨風光過。
劉綽生怕劉翁一個激動再病發。孫子孫女們到主桌上向劉老爺子祝壽時,伏在劉主簿耳邊叮囑了一句,“阿耶,祖父的身子可吃不了酒,您記得幫著擋一擋。藥呢,我就放在窗邊的小幾上了。”
全程,張愔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三月十七,劉綽生辰當天,三州大戶和軍政官員也都以府中女眷的名義送來了壽禮。
刺史府裡的幾個孫小姐還帶著另外幾個不大熟絡的千金跟劉綽在她的小院子裡吃了席麵。
弄得劉綽連關起門來在房間裡偷偷摸摸唱首生日快樂歌送給自己都做不到了。
劉綽第一次感受到了權勢的可怕。
張建封在徐、泗、濠三州真是呼風喚雨,跺跺腳,所有人都要跟著抖三抖。
這樣的抬舉和體麵,她得接著,更要好好表示感謝。分寸其實也很難拿捏,既不能顯得低三下四,又不能讓人覺得她小人得勢。
一個月來,為了低調不引人注意,劉綽努力減少了自己跟刺史府那邊的往來。
當天下午,她趁送刺史府家那幾位小姐回府的機會,帶著第二批做出來的速效救心丸登門看望張建封了。
探望是假,觀察這位公務繁忙的仆射相公的生活節奏才是真。心臟病這種老年病主要還是靠休養,若張建封一直那麼忙碌,再做多少速效救心丸都沒用。
張建封果真在忙。書房重地,紅果不好跟著。劉綽便一個人在他書房旁的會客室裡等待。
半個時辰裡,進進出出足有十幾人。劉綽知道,一會兒她需要把情況再說得嚴重些才行。
會客室窗外有一方小池塘。張愔到會客室門口的時候,劉綽正趴在窗邊托腮盯著裡頭的幾尾遊魚。
金黃色的陽光打在少女的臉上,是那麼的明媚燦爛。
張愔停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出聲音。她身上有一種神秘且獨特的氣質,是種這個年紀的女娘不該有的淡定與從容。
他有些感慨,十三歲便如此出塵脫俗。再過幾年,這位劉五娘子不知會出落得怎樣風華絕代。
眼見劉綽要轉過身來,他道:“劉五娘子,久等了。不如,我帶你去府中的園子裡賞賞花?”
“見過張參軍!無妨,我也是剛來。”劉綽忙起身行禮,“張仆射還要忙上許久麼?說起來,這事還是您來提醒仆射更好!”
“五娘子但講無妨!”張愔笑道。
張愔是個很有男子氣概的成熟男人。他相貌堂堂,高大英武,年富力強。
劉綽也不禁在心中感慨,若論心理年齡,他們兩個算是同齡人。若論外貌體格,他就是個可以給她當爹的長輩了。
“張參軍,仆射還是該注意控製處理公務的時間,勞逸結合才好!聽府上的十七娘子講,仆射每日都要忙碌四個時辰。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以仆射的年紀,若是再發做起來,可真是要命的。”劉綽認真道。
張愔抬手,讓著劉綽就座才道:“家父從前每日都要忙碌至少六個時辰,如今這樣,已是減了又減了。我這次回彭城探親已有月餘,明日就要趕回虢州。不過,五娘子適才說的,我記下了,一定會告知家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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