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抽出這封舉報信,手背在身後,溜溜達達走到保衛科。
尤隊長不在屋子裡,值班的說,尤隊長帶著保衛科的人訓練去了。
扔下半包煙,把信封翻麵壓在他茶杯下,幫尤隊長關上門回去了。
等尤隊長一身汗回來,已經到中午吃飯時間,拿起茶缸就要灌一大口解渴,看到下麵壓的信。
邊喝水邊打開信掃了兩眼,一口水噴出一半,劇烈的咳嗽後,趕緊拿毛巾小心擦著信紙上字,模糊了一片。
找到值班的一打聽,常主任來過了。
回到辦公室,看到常威留下的半包煙,打開信,那些沒被水模糊的字,仔細一個個看著,結尾署名肉聯廠一名普通職工。
這張紙的頁頭,印著xx中專,再辨認了一下字,翻出抽屜拿出小梁以前寫過的資料,比對了一下。
尤隊長猛然一拍桌子,罵了一句“白癡!白癡!”
抓起舉報信走出房間,又走回來,小心放進抽屜裡鎖好,滿腹心事拿著飯盒去食堂。
吃過飯,站在乾部樓旁邊的樹下,抽了三根煙,下午騎車出了廠子。
去單位找了家裡那口子,把信扔給她,尤隊長愛人張大姐一頭霧水,看著手裡模糊一大片的信。
“你又發什麼神經?”
尤隊長忍著怒氣,從牙縫裡擠出字,“你那個狗屁的外甥是特麼的白癡嗎?是不是白癡?”
“老尤,你有話說話,彆人身攻擊。”
深呼吸幾口後,尤隊長手指哆哆嗦嗦,指著信道“小梁,剛進廠幾天,他給人寫舉報信。”
張大姐聽出這事兒不簡單,拿起信看起來,殘留的字太少了,她也看不出舉報的是誰。
“小梁舉報領導了?”
“舉報的常主任。”
“哪個?”張大姐驚呼了一聲,“呀,那不是讓小梁進廠辦的常主任嗎?”
“這事兒你看著辦吧,真特麼是一顆老鼠屎,害死我了。”尤隊長騎上車走了。
張大姐怒氣衝衝回了科室,科室另外兩個人,好奇地看著張大姐。難道是跟家裡男人吵架了,出去一趟氣成這樣。
平複了心情,讓年輕的出去打開水,把舉報信拍在中年女人桌子上。
“大蘭,我把你當姐妹,你兒子進肉聯廠的廠辦,也是走我家老尤的關係,你兒子怎麼能乾這事兒?”
“我兒子乾什麼了?”被叫大蘭的婦女拿起信看了起來。
熟悉的字體,還有信紙上兒子讀書的中專院校,裡麵好像是舉報誰?
尷尬地笑了一下,想蒙混過去,“這字都模糊了,是不是搞錯了。”
“你知道他舉報的是誰?”
張大姐感覺自己聲音太大了,馬上低聲道“常主任,常主任啊,就是我家老張找的關係那位。”
“你兒子以後是好是壞我不管了,我也管不起了,我家老張都跟著受連累。”
想起老張回家說過常主任點點滴滴,那真是個狠人,誰得罪了他,笑嘻嘻轉身就把人搞下去了。
廠長都能被他逼走了。
謝書記沒有通知常威準備發言稿,常威年紀小,而且評選的內容和本職工作沒什麼聯係,自然也就沒有上台講話的資格。
常威坐在台下,聽著上麵市勞模充滿激情的演講,身邊都是為了祖國發展,恨不得獻出生命的先進工作者,那點鬱悶也舒緩了不少。
核對名字按順序上台領獎,頒獎的人是四九城總工會的領導,走到常威身邊的時候愣了一下,雖然很短暫,常威還是抓住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在腦中用賁軍和這個領導進行了影像對比,不是賁來福!
那他心虛什麼?
此人隻是跟常威握了手,簡單說了句光榮的年輕人,常威抽出手,看著獎章和獎狀。
也算是一個護身符吧,優秀的勞模,又紅又專。
領完獎下台後,過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請常威移步,有領導找他談話。
常威問了是哪位領導,秘書沒有說,隻是在身旁不停的催促他,說領導那邊很急。
常威讓他滾蛋。
秘書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從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講話,常威把衣服掀開一點,露出一把槍。
秘書像隻兔子,慌慌張張逃跑了。
照完合照,常威拿著獎章獎狀,跟隨人流出了會議廳。
那個秘書和另一個中年人站在不遠處,用手指著常威似乎在說著什麼。
常威瞥了一眼,繼續朝台階走去,那個頭發斑白的男人,跟賁軍有著七成相似的容貌。
姥姥的,背後下了陰手,現在想講和。
“常威同誌,請留步。”賁來福風度翩翩走過來。
整體帶著一股儒雅之氣,似乎是久未見麵的老熟人,姿態笑容仿佛都經過練習,天生讓人產生信任。
人不可貌相。
秘書似乎找到了依靠,語氣帶著些傲慢,“常威,這位是我們市總工會黨組賁副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