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多保忠知道,他不可能再像過去兩天那樣,有條不紊的撤軍了。
不僅僅是因為隨著時間推移,他周圍的南蠻軍隊將越來越多。
更因為他帶的糧食,已經沒有多少了。
全軍隻夠七八天的糧草了!
雖然說,雙山堡那邊還在不斷運糧過來。
可每天隻能運一百多石。
相對於現在聚集在這星南寨以西附近二三十裡的山區河穀之中的大軍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
所以,他必須做出取舍了!
作為仁多家未來的家主,仁多保忠從小就已經知道,在關鍵時刻,要舍棄掉那些累贅!
……
滾滾黃河水,滔滔向前。
數不清的騾子、牛和挽馬,載著無數的糧草,跟在隊伍中間。
兩側的士兵,牽著馬,徐步緩行著。
那些征調來的弓箭手,則跟在大軍最後麵。
呂惠卿黑著臉,策馬走在隊伍中。
如今,他距離黃河北岸的葭蘆寨,隻有不到五十裡了。
明天中午之前,一定可以抵達!
而河東各部的選鋒軍,也都在按照他的將令,彙聚到葭蘆寨。
最快的一個選鋒,今天上午已經抵近葭蘆寨,並就地受了邢佐臣的指揮。
可是,西賊大軍也在撤退!
根據報告,撤軍的人很有章法。
主力殿後掩護,兩翼也都派出了騎兵保護。
雖然走的很慢,卻像個刺蝟一樣,讓訾虎和邢佐臣都感覺無從下嘴。
若是如此,恐怕連追著咬一口,都是奢望!
但呂惠卿不信邪!
他就不信了,西賊的統兵大將能耐得住性子?
隻要對方耐不住性子,一旦暴露了破綻,呂惠卿就會狠狠的撲上去,撕下一塊肥肉來。
再說了……
即使對方確實章法明確,可以保持著像現在這樣的刺蝟的形態撤退。
那他要耗費的糧草,該是多少?
熙寧時,呂惠卿就在新黨之中,以擅長算賬和計算得失而出名。
到了河東為帥後,呂惠卿將他的這個天賦帶到了軍事上。
他信奉的從來不是殺敵多少,殲敵多少。
呂惠卿信奉的是——假若我軍吃了一石米,那就必須讓賊軍也吃一石米!
雖然說,大宋大軍在前線活動,也需要從後方運送糧草補給。
可是,大宋前線離產糧區近,兩石糧食送上去,起碼還能有一石半到前線。
西賊呢?
從靈州、宥州、鹽州甚至是興慶府運糧過來,損耗要有多少?
什麼?
你說西賊可以帶牲畜出征,遇到緊急情況可以充作軍糧。
可是,西賊的牛啊馬啊羊啊,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所以,這一戰,在呂惠卿的哲學中是不虧的。
因為大宋人多,資源也多。
彆說一石糧食換一石糧食了,就是兩石糧食換一石,也能換死西賊的經濟!
話雖如此,但呂惠卿依然痛恨張之諫。
畢竟,本來是一個最好不過的機會。
更是他呂惠卿在兩宮和少主麵前露臉的大好機會!
現在,全因為那個混蛋泡湯了!
“張之諫,汝可彆落到我手中!”
呂惠卿想起張之諫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
他呂吉甫的性格,在新黨群臣之中,以心胸狹隘、記仇、報複心強突出。
彆人得罪他一次,他能記上好幾年。
正罵著,一騎輕騎策馬而來,落到呂惠卿麵前,單膝拜道“經略相公,訾將軍軍報!”
呂惠卿接過軍報,打開來一看,瞬間臉色劇變。
然後他狂喜不已。
當即就命左右,立刻給他取來紙筆,當場就寫下七個字請將軍咬住他們!
然後交給這個傳令兵,對他說道“汝可還能騎否?”
對方點點頭。
呂惠卿大笑起來“今夜夜幕之前,送到訾將軍手中!”
“老夫保汝一個三班借職!”
傳令兵的眼中,漸漸閃現出光彩。
“諾!”他大聲的說道。
全家的命運在此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