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怎麼說?”
趙煦於是和向太後介紹了一下,範仲淹家族那理不清,剪不亂的複雜背景。
這涉及到範仲淹的身世。
範仲淹很小的時候,生父就已經去世,其母謝太夫人帶著他改嫁給了一個叫朱文翰的官吏,並跟著其到了長山生活,他長大後,才知道自己姓範,並立誌要認祖歸宗。
這一段公案,兩宮自是知道。
所以,趙煦隻簡單的一句話帶過。
但,範仲淹和蘇州範氏宗族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才是趙煦介紹的重點。
兩宮聽完趙煦的介紹,都有些不太相信
“真有此事?”向太後皺起眉頭“那蘇州範氏,還敢如此?”
趙煦道“母後,非如此,當年範文正公,為何會將其母先葬南京,後遷洛陽尹川?”
“若非如此,範文正公為何臨終遺言,也是要葬洛陽尹川,而非歸葬宗族墳塋?”
兩宮聽著,若有所思!
是啊!
範仲淹,若真認自己是蘇州範氏,其母身份特殊,不能歸葬蘇州範氏陵園也就罷了。
那他自己又為何不選擇在死後歸葬蘇州呢?
“兒早叫石得一查清楚了……”
“這些年來,範學士兄弟,對蘇州範氏,也是不勝其煩的。”
“兒還聽說,熙寧十年,陝西轉運使升任朝官皇考恩封其母張氏為縣君時,這些人就曾鬨過一場,皇考無奈,才改封樂壽縣太君。”
國朝傳統,升官是和封妻蔭子以及追封父母乃至於三代是掛在一起的。
所以,一個官員的升遷,通常伴隨著整個家族,乃至於祖宗的階級躍遷。
依例,京官升朝官,父授散官,母封縣君。
而縣君是命婦,可以穿戴霞披,稱夫人。
太君則隻是一個榮譽頭銜,並不能穿戴命婦服,也不享有命婦該有的特權。
兩宮聽著,頓時動容“竟有此事!”
“何止……”趙煦道“當年範文正公,為求認祖歸宗,而蘇州範家,卻以為文正公意圖爭產。”
“最後,逼得文正公不得不承諾隻求複姓,彆無他寄。即使如此,範家眾人也是等到文正公升到了兩使職官,前途光明,才勉強答允!”
“文正公尚且如此,何況其子,尤其是自幼無父,隻能和母親相依為命的陝西轉運使?”
蘇州的範家宗族,對於範仲淹一家ua到什麼地步?
範仲淹在蘇州當了半年知府,離任之後,終生都再也不回蘇州!
這是被惡心的。
範仲淹,少年時,以為自己的家是長山朱家。
長大後,知道身世,以為自己的家在蘇州範家。
但最終兜兜轉轉,他唯一認可的家,隻有一個地方——南京應天府(商丘)。
他的母親,妻子以及兒子、女兒,都在應天府。
母親死後,首先安葬的地方,也是在應天府。
後來才改葬洛陽。
之所以將母親遷葬洛陽,是因為範仲淹喜歡洛陽,選了洛陽作為自己最後的根。
這些事情,趙煦在他的上上輩子,就已經在章惇的主持下,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過,那是為了找範家兄弟的黑材料,整他們的罪名。
而蘇州的範家那幫人,在這個過程中非常配合。
甚至捏造罪名,誣陷、詆毀範純仁兄弟。
其下作程度,連已發誓必須十倍報複舊黨的章惇都很嫌棄。
根本不采用他們的那些黑材料。
反而是,依據實情上報了有關細節。
所以,在紹聖時代,範純仁、範純禮、範純粹三兄弟,雖然也被打擊報複了。
但打擊報複的程度,相對於那些去嶺南吃荔枝,到崖州釣魚的人,要輕的多。
至少沒有往死裡整。
真要往死裡整,他們三兄弟一個也彆想活!
兩宮聽著,互相看了看。
“竟有這樣的人……”
“若是這樣的話,此事就難辦了!”
確實,蘇州範家的人,這一次若也跳起來搞事。
範純粹的請求和辛苦,恐怕又要白費了。
因為,清官難斷家務事!
人家宗族內部的事情,哪怕皇帝也難以乾預。
強行乾預,鬨將起來,搞不好是一個禮法危機。
可若是就這麼讓蘇州的範家那些如願了。
趙煦的臉往哪裡擱?
若連這個事情都擺不平,他將來又怎麼去擺平那些更困難的事情?
所以,趙煦道“太母、母後,此事倒也不是不能解決。”
“隻是,需要太母、母後開恩。”
“嗯?六哥有辦法?”向太後在知道了範純粹的身世,也知道了其侍母孝順的種種故事後,自然是願意成全的。
就連太皇太後也道“官家有何辦法?”
“卻是得請太母、母後,召見故執政李昌齡家中命婦入宮,與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讓李家人出麵,與範學士商議,往文正公陵前占卜,告文正公神靈應允,以張氏為繼室。”
“然後朝廷再下詔,追認此事,如此,那蘇州範家宗族也無法乾涉!”
李昌齡是範仲淹正妻的叔叔,當年也是他做的主,將侄女嫁給當時還一文不名的選人範仲淹。
李家人出麵,範純仁、範純佑不反對,朝廷同意範仲淹也同意。
那蘇州範家,就無權乾涉了。
“這樣……”向太後問道“李家好說……”
李家如今已經衰落,兩宮召見,要她們給麵子,她們就不得不給。
“但範學士會同意嗎?”
莫名其妙,忽然多了一個母親,而且,還可能和自己的生母搶香火。
範純仁兄弟能同意?
趙煦道“母後放心,範學士會同意的。”
“因學士兄弟,生母早喪,早視張氏為母,隻礙於禮法,不能尊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