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秋日的晨陽還躲在雲霧裡,可前來謁陵的大大小小官員及一眾勳貴,宗室皇親,已齊刷刷來到祭台。
祭台擺在龍鳳門和升仙橋中間的神道上。此時神道上已是黑壓壓全是人。
祭台上擺了數百道祭品,打前頭是三牲,後頭是各種菜品、點心及各種乾鮮果品,祭酒、香、紙、箔等物也都齊備。
各陵園神廚及宰牲房,茶膳房,以及陵戶,陵衛們,已忙活了好幾天,昨日各處更是燈火未熄。
今年的冬至祭由禮部主祭,此時尚不到祭時。可大家已早早各就各位。因“祭不用鼓樂,惟用禮生唱樂”,所以各陵丞早早帶著各陵的儀生們已開始唱樂。
儀生們在整個過程中負責引導、典儀、執事、捧帛、捧爵、讀祝、捧祝等環節,林家的和順仍舊在列。
十二歲的和順五官端正,聲音洪亮,口齒清晰,跟所有被選中的陵戶子弟一樣,倍感榮耀。
遠遠躲在一旁偷看的林敬安,看著唱樂的儀生隊伍,有些遺憾道“大哥三弟都當過儀生,就我沒有。”
一旁的李氏翻了個白眼,“要不給你再轉回陵戶?”
林敬安沒與她爭辯。他其實覺得當個陵戶挺好的。做生意要卑躬屈膝,天天要露著笑臉迎來送往,其實挺累的。
李氏撇了他一眼,“你彆想些有的沒的,當個身不由己的陵戶有什麼好!蘭貞說她遇到貴人了,貴人還送了她一個荷包,不用幾年,你就能父憑女貴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窩在這地方強?”
李氏想起蘭貞給她看的那個荷包,那針線那樣式,一個荷包還用金線銀錢,一看就非富即貴。
李氏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神道處黑壓壓的人群裡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貴人見上一麵。聽說是位年輕的貴公子,麵若潘安,一身的貴氣。
李氏不由得笑出聲來。
站他夫婦二人後麵,一樣來看熱鬨的和喜,拉著堂弟堂妹悄悄地離他們一家遠了些。
撇了撇嘴,往一旁正抱著樹杆往上爬的和澤身上看了一眼,和澤就是一個小屁孩,蘭貞也不過比他大兩三歲,這就想著嫁人了?哼。還貴人?貴人能瞧得上你們?
悄聲跟冬雪及和樂說“我們到那邊看,這邊看不清。”
正抱樹杆努力往上爬的和澤一看堂弟堂妹都跑了,頓時急了,“你們去哪?等等我!”刺溜下了樹,追了上去。
一旁看熱鬨的村人,對著林家幾個孩子指指點點,對一身富貴打扮的和澤更是不錯眼地打量。
“你們說林家真的做了那樣的事?”
“總不會空穴來風。你就沒嗅到從林家飄出來的香味?若不是有錢了,能天天吃肉?”
“可林家看著不像那樣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知道不。聽說林家跟越王走得近,林家把林敬寧都獻給越王了?”
“什麼意思?”
“聽說越王喜歡男人!”那人神神秘秘說了一句。
“啊!”真的假的?
旁人的議論,傳不到趙廣淵耳朵裡。此時的他身著祭服,正虔誠地跪在那裡。耳邊除了唱樂聲,就隻有禮部官員在念祭詞的聲音。
按主祭官員的唱詞,“跪……拜……起!”九跪九磕,心無旁騖。
今年最後一場大祭,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算是完成。
趙卓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行著螃蟹步挪到趙廣淵麵前,“堂兄,你不累啊?”他都快累塌了,路都不會走了,堂兄還跟沒事人一樣。
現在他總算知道家中的兄弟沒一人願意來謁陵了。
這可真遭罪。
“習慣了。”趙廣淵語氣淡淡。
趙卓陽心猛地揪了一下,眼眸裡有淡淡的心疼。直了直背脊,“堂兄,我留在行宮陪陪你吧。”堂兄平時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他一定特彆特彆孤獨。
“不用了。你跟著大家回京吧。”
“沒事,我多留幾日也無事的。”
“回吧,莫讓你父王母妃擔心。你太吵,我習慣了清靜的日子。一會我還要下地,這幾日正是地裡關鍵時候,我沒時間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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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卓陽張了張嘴,說不出懇求的話。他留在這真的會打擾到堂兄嗎?
那他還是回京吧,他要進宮為堂兄求求情。聽說冬天這山裡會下很大很大的雪,堂兄還是回京在他的王府裡呆著更合適。
“那行吧,我回京等堂兄。”
趙廣淵看著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冬至次日。剛忙完的林照夏接到張斂秋的電話,“夏夏,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了,我晚上有劇本會。”
“嘖嘖,你就不能跟薑華建議一下,提高效率嗎,天天開,還一開就好幾個小時,讓不讓人活了!賺個錢忒難。”
“他也是身不由己。每天被教做人了,就把我當垃圾桶,在我這找認同感。”
“那你跟他說,讓他給你漲費用。不行的話,給你提分成。”
“他也做不了主。不過他說等結束給我發私包。”
“你真是,怎麼沒點脾氣?”
“找個活不容易呢。第一部署名作品呢,沒錢也乾。”
“你真是。算了,不找你了。我找呂善長去。”
啊?“你找呂善長?看電影?昨晚我們吃完飯,你不是跟他去看了電影了?”又去?
“你不覺得他很有趣嗎?反正我也找不到人看電影,我跟他說幫他解決身份的問題,不過要隨叫隨到,他答應了。我其實是逗他的,哈哈哈,他真是太好玩了。”
林照夏默了默。
“秋秋,他挺不容易的,若你能幫他解決身份問題,對他無疑是新生。現在趙廣淵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過來,他隻有我們這兩個朋友了。”
“知道。放心吧,我跟我爸說了,我爸也挺喜歡他的,說喜歡他的字畫。反正我想找人看電影,他也無處可去,我正好帶他了解了解這個時代。”
看電影挺好的,能散散心。這幾日不隻長至沒了笑臉,呂善長更是一臉擔憂。
林照夏看得出他在極力隱忍,但怕她和長至難過,費儘心思安撫。若趙廣淵不再出現,那他隻有她和長至了。
夜裡,林照夏再一次進入夢境,這一次卻在趙廣淵剛抵達皇陵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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