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淵話落,林照夏愣在那裡。
她和長至陪他回來,但沒想公開長至的身份。現在函穀關雖掌控在他手裡,但幾十萬大軍,並不是一條心。這樣真的好嗎?
見她望向自己,一臉的擔憂,趙廣淵心裡剛剛為自己起的那一絲衝動懊惱,忽地就散了。
遇見她之後的日子,已經是撿來的。不管將來如何他都欣然接受。
他不想再藏著掖著,這就是他的妻他的兒,與他禍福與共,生死相依,沒什麼不能示人的。
朝林照夏笑著點了點頭,看林照夏轉身出了帥帳,這才把目光收回。
眾人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越王妃,又看向一向冷靜嚴肅,寡言少笑的越王竟對王妃笑得那樣溫柔,不由得都有些看呆了。
長至掃了一圈帳內的眾位將軍,抿著嘴,臉上帶著興奮。見有人直直盯著他,便看了過去,就對上魏佐直勾勾熾熱的眼神,先是愣了愣,爾後微笑地朝他點頭。
魏佐激動的難以自抑。
這不是王妃的侄兒,竟是越王的親子!越王有嗣!
越王有嗣!
天知道他們跟隨越王的這些人,有多遺憾越王沒個兒子。
想著辛苦籌謀一場,將來這一切還要再拱手於人,他們這些人也不過是瞬息綻放,再換主他們這群人命運如何,尚未可知。
可現在王爺卻說,這是他的兒子!
“屬下見過世子!”那聲音激動地都打著顫。
眾人反應過來,齊齊離座,“末將屬下,見過世子。”
長至有些緊張,頭一回經曆這樣的場麵,忙看向一旁的父親。見父親朝他投來鼓勵的眼神,又生出些勇氣,更站直了些。
走下帥案台階,朝眾人拱手,“小子林長煜見過諸位將軍,諸位大人。小子不省事,還望各位長輩多多提點。”
林長煜?不是王爺親子?是王爺過繼了他?
趙廣淵掃了一圈眾人的神色,並不解釋。“議事吧。”
眾人落座,在越王和世子的臉上打量了一番,把心中的情緒收起,開始議事……
林照夏剛走出帥帳,林敬寧已經是得了消息趕了過來。
看到她安好地站在麵前,神情激動,張了張口,又換了語氣,“見過王妃,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林照夏餘光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兩個親衛兵,朝林敬寧笑著點頭,“我無事,讓你們大家擔心了。你還好吧,聽說受了幾次傷?”
“屬下無礙,都是小傷。之前聽說王妃在宮裡失蹤,我……我們王爺急得不行,恨不得回城尋你去了。”
“我沒事,都好著呢。”兄妹二人對視,千言萬語都在相互擔憂的眼神裡了。
“我和林校尉四下走走,你們就留在這吧。”
兩個親衛應是,避開了。
林照夏由林敬寧領著在大營裡轉了一圈,兄妹二人訴說著彆後各自的情況……
“之前王爺著急上火,我勸過他,說你沒準回去那邊了。但王爺沒得到確切的消息,又過不去,著急得吃睡不好。”林敬寧聽她說完鬆了口氣。
“我之前想來尋他,也是過不來。”
林敬寧不由得就覺得他們這樣太有風險了,萬一哪天再也見不到了呢。但開口讓四妹留下來,又做不到。妻子說那邊像天宮,仙人才過那樣的生活。
他怎能要求四妹留在這邊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一個上午過去,趙廣淵才與眾將議好事情。和長至出來尋她。見她披著大氅正站在城牆上看著白茫茫的曠野,也不在想什麼,朝她走了過去。
長至則走到一旁向林敬寧打招呼,還沒出聲,林敬寧就止了他的稱呼,“屬下見過小世子。”
好小子,又長大了不少,越發養得好了,頗像個有擔當的小大人了。
長至張了張嘴,懂事地也沒再叫舅舅,左右看了看,城牆上十步一崗,到處是守衛的士卒,便隻悄聲問候了幾聲。
見外甥好奇,林敬寧便帶著他在城牆上四下逛了起來,向他做著各種介紹。
趙廣淵走近林照夏,把她沁涼的手捂在掌心裡替她細細地搓了起來。“站了多久了,手這麼涼。”
“在海市沒見過這麼大的雪。在大齊京城也沒見過這樣的雪景。”
“是不是很壯觀?”
林照夏點頭,“是很壯觀。也很蒼涼。前麵就是戰場吧?”
“是。”白茫茫大雪覆蓋下,全是戰士們的鮮血。有大齊將士的,也有西戎蕃厥兵的。
望著四下蒼茫的曠野,林照夏似乎看到雙方將士正在激烈拚殺……
冷冰器時代,那冰冷的利刃刺到身體裡,一刺一揚血噴湧而出,而人還未當場就死了,而是在經曆最痛苦的煎熬,在最痛苦的絕望裡死去。
想著十數萬人在她麵前的這片曠野裡絕望地死去,林照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回身紮到趙廣淵懷裡,狠狠地閉上眼睛。
趙廣淵緊緊地抱著她,拍撫著她。有些心疼。她該留在那邊的,留在那盛世太平的時代裡。“都結束了,西戎向我軍求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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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打仗了。
“退兵了嗎?”
“後撤一百裡外了。要簽了議和文書他們才會回國。”
“那要過了年吧?”
“這幾日就會簽。”
林照夏抬頭看他,“你真的決定了,撇開京城?西戎能同意?”
“他們會同意的。不同意就打到他們同意。”孫峪帶著十幾萬精銳還在兩國腹地呢。
下午,林照夏跟著趙廣淵等人回函穀城。
戰事已歇,如今雙方正在議和,除守衛的將士,餘者都退回函穀城。函穀城裡有方勝等人的帥府和府邸,和部分家小。
趙廣淵在函穀城沒有府邸,但函穀城有呂氏一族的府邸。
這些年雖換了幾任守將,但呂氏的祖宅一直用於存糧,並無人居住。趙廣淵到函穀關的時候就命人打掃了,現在正好居住。
呂氏一族數代人近百年守衛函穀關,府邸修得極大,雖不像京城的宅子那樣雕梁畫棟,但也有一份獨屬於西北的粗獷大氣。
趙廣淵帶著妻兒在宅子裡逛了一圈,回到主院。
有些感慨,“年少時,聽幾個舅舅說過這裡,總想著有一天也能來這裡看一看,沒想到真有一天來這裡住下了。”
隻是人事已非,這裡再尋不到舊人的影蹤。
“這麼大的宅子,怎的函穀關守將不住這裡,還另修府邸?”林照夏見他傷感,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