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外婆會回到京都,江聽荷沒有給江聽夏時間,江聽夏就這麼站在厲菖蒲床邊,模糊淚眼中,眼神落在厲菖蒲臉上,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眼,鼻梁,輪廓……
她真的舍不得。
隻是,江聽荷就在病房門外,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江聽夏連最後握握厲菖蒲的手都不行。
或許是厲菖蒲先察覺到了江聽夏的情緒,他的腦袋茫然地朝江聽夏轉了過來,皺了皺眉,“聽夏,你怎麼了?”
看著他躺在床上,雙眼無神,伸出雙手懸在空中,無助摸索的模樣,江聽夏終於狠下了心。
沒有什麼比他能好起來更重要。
他們感情那麼好,隻是分開一段時間,等他好起來,她就立刻回來找他,到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看看病房門外坐在輪椅上,露出一截衣袖的江聽荷,回過身來。
她貪婪地看著厲菖蒲的眉眼五官,隻在心裡默念厲哥,對不起,原諒我為你做的決定吧。
這些日子,江聽夏也從厲菖蒲的反應中看明白,厲菖蒲是那麼強大出色的人,如果以後他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他不能繼續做軍人,他該怎麼度過餘生。
他說過,他的榮耀和他的生命一樣重要,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舍棄,如今,他從昔日的天之驕子變成連站起來都做不到的病人,落差如此之大,他和從天上摔下泥土裡一樣。
即使她可以接受,厲菖蒲又該如何自處,日複一日的自厭會徹底毀了他的。
江聽夏掐著自己的手心,讓自己保持冷靜,她說“厲菖蒲,我要走了。”
厲菖蒲愣了愣,臉上浮出蒼白的笑意,他繼續若無其事,平平淡淡詢問,“去哪兒?”
“我要走了,”江聽夏隻會重複這一句話,卻看到從門邊盯著她的江聽荷,隻能逼著自己開口,“我要離開這裡,出國。”
江聽夏隻能這樣說,要她在厲菖蒲麵前說她和莫雲揚在一起的話,她實在做不到。
莫雲揚看到江聽夏眼裡的不舍和為難,他上前一步,站在江聽夏身側,並不在意江聽夏突然躲開的身體,輕攬她入懷。
“我要帶聽夏出國。”
“我們商量好的。”
厲菖蒲卻沒什麼反應,沉默良久,屋裡安靜得可怕。
他終於說“要離婚嗎?”
江聽夏不想離婚,她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任世界顛倒毀滅,可她現在隻能捂住嘴巴點頭。
厲菖蒲一個瞎子,自然看不見江聽夏點頭的動作。
不過,他還是明白江聽夏的意思了。
他也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厲菖蒲轉過臉去,隻留給江聽夏一個孤寂的背影。
“你不是說我很快就會好起來嗎?”
江聽夏聽到厲菖蒲的一聲輕笑,心臟像破了個洞一樣,淌著鮮血。
“你現在覺得我不會好了。”
江聽夏唯一的希望就是厲菖蒲可以快點好起來,她哀求一般,“是我不好,你可以怪我,恨我。”
“但是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求你一定要好好治療……”
厲菖蒲突然打斷江聽夏的話,他擰著眉頭,分明是痛苦萬分的模樣,“彆讓你愧疚是嗎?”
江聽夏想說的話說不出來,隻能狠下心來,“是,我不想時時刻刻懷著對你的愧疚,就算為了這個,我也求你一定好起來。”
厲菖蒲眼眶有些發燙,他默默把手移在自己膝蓋上,他多希望他的腿可以動一動,哪怕是一點點反應,他也可以告訴江聽夏,叫她等一等,等他好起來。
可該死的,他的下肢一點感覺都沒有。
即使他的手指已經像深陷到腿上的肌肉裡一樣,他發了狠的用力,他的腿卻還是沒有一絲絲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