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姝轉身,凝視了趙曼香片刻。這時間很短,可趙曼香心中的忐忑越發沉重。
曾幾何時,她隻有一個眼色,許卿姝就知道她的意圖,會準確而溫順地按著她的心意,將她伺候得妥妥貼貼。
可如今,她要看許卿姝的眼色過日子了。
趙曼香心中痛悔交加。
“好,少夫人,你收拾收拾行裝,我們明日就出發。”許卿姝終於開口。
第二日,許卿姝親自送趙曼香去了京郊的莊子上。她將一切安排妥帖,然後笑道“莊子在山裡,很是清淨,空氣也新鮮些。少夫人好好養病,待得空了,我再來看您。”
說完,許卿姝行了個福禮就離開了。
趙曼香如同吃了黃蓮一般有苦難言。外人看起來,許卿姝對她也算仁至義儘,麵上挑不出來一點錯。
許卿姝沒有撒謊,她在莊子上,依舊錦衣玉食。國公府甚至允許她帶了一些金銀財物前來。
也該知足了,可她怎麼甘心?
趙曼香坐在窗前,望著遠處的紅葉,琢磨著怎麼才能給遠在儋州的父母送些銀子。
莊子戒備森嚴,趙曼香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都沒能找到機會往外遞東西。
天越來越冷,日子如古井一般毫無波瀾、毫無趣味。趙曼香想在莊子的牆邊搭一個秋千,莊子裡的人請示過許卿姝以後,便為她建了。
這一日傍晚,天邊殘陽如血,趙曼香雙手握緊繩子,將秋千蕩得極高。
這短暫的快樂,才能讓她真切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在她到達最高處的一瞬間,她看到牆外站了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錦緞長衫,身材高挑,一隻手背在身後,仰頭望著她。
趙曼香簡直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重新將自己高高蕩起好幾次,仔仔細細看了,那人果然是許楊。
他怎麼會來這裡?
父親失勢,他一定也被牽連了吧?
趙曼香一次又一次高高蕩到空中,與牆外的許楊四目相對。
終於,許楊做了個手勢,趙曼香看懂了。許楊的意思是,他會想辦法進到莊子裡來。
趙曼香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十分厲害。
夜裡,趙曼香早早地就睡下了,她難得大方地賞給婆子們一些銀子,讓她們拿著買酒喝。
夜色逐漸深沉,就在趙曼香以為許楊肯定進不來了的時候,後窗處傳來了一陣鳥叫聲。
趙曼香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打開了後窗,許楊爬了進來。
“噓。”趙曼香忐忑極了。
借著朦朧的月光,她發覺許楊居然梳了婦人的頭,穿著婆子們常穿的衣裳。
“自從趙家出了事,我就一直擔心你,今日見了你,我才稍稍安心了一些。”許楊壓低聲音說道。
許楊的模樣有些滑稽,可趙曼香心中有一股暖意湧起“難為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你如今怎麼樣了?”
“我官職被撤了,功名被革除。不過,我無礙,我想得開,怎麼樣都能活。如今我跟朋友合夥做些買賣,日子倒比以前還要逍遙自在一些──除了總是擔心你。”許楊說得雲淡風輕,趙曼香卻感動不已。
不愧是在她遇到危險時挺身而出的男兒,人品是可信的。
於是,趙曼香苦笑道“我倒是勉強能活,隻是不得自由罷了。對了,許楊,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