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閩地傳來捷報,盛懷瑾統籌閩浙兩地,調兵遣將,在閩南侯的配合之下,剿滅前來侵擾的倭寇,殺敵五千五百餘人,順利護衛撤離百姓三千多人,收繳倭寇船隻軍械無數。
一時之間,軍民欣喜,奔走相告。
若論功行賞,盛懷瑾這個閩浙總督居功至偉。
盛懷瑾報捷的奏折,連同他為生父喊冤的奏折,一起遞送到了禦前。
這越發使得支持安國公的民意沸騰。
睿王自然不肯承認蓄意誣陷安國公。
與北狄奸細會麵、用巫蠱之術向皇上借壽、拿到被查封的一萬兩銀票這三件事,都被推到了林側妃頭上。
林側妃被賜死。
睿王處置過林側妃,將自己的嫌疑暫時洗脫之後,清楚地知道,事情不可能再順利進展下去。
為了自保,睿王很配合汝南郡王,沒多久,安國公的案子便被查明是被誣陷的冤案。
睿王的好幾個關鍵棋子不得不出來頂罪。
睿王損失慘重。
安國公被放了出來,安國公府被收繳的財物也儘數歸還。
而經此一事,汝南郡王的威望迅速樹立了起來。
包括太皇太後在內的臣民,都認為,不能由得睿王一家獨大。
大臣們擔心自己不知何時就會碰了睿王的逆鱗,不明不白被抄家,所以,他們支持汝南郡王分攝政之權。
太皇太後擔心睿王自立為帝,殺了先帝留下來的所有子嗣,所以,她也讚同汝南郡王牽製睿王。
於是,朝堂上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早朝的時候,小皇帝坐在龍椅上,龍椅之後,則擺著兩把椅子,睿王和汝南郡王分坐兩邊。
汝南郡王輕易不發表看法,總是老神在在,但某些時候,他會突然冒出來表示反對,每每把睿王氣個半死,卻又奈何他不得。
盛淑雁當堂翻供沒幾日,就在監牢裡瘋了。
安國公出獄時,順路去看了盛淑雁。
盛淑雁正抱著一捆稻草,唱著“北鬥七星高,歌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
安國公一時有些失神。
這是他抱著年幼的盛淑雁,教她吟唱的一首詩。
那時候,盛淑雁會笑著點一點他的鼻子“父親就是歌舒翰一樣的大英雄啊!”
他會用胡子茬紮盛淑雁,父女二人哈哈大笑。
他捧在手心裡的女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安國公哽咽道“淑雁,你一定覺得,我們明明知道通哥兒不能襲爵,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所以,你恨我們,對不對?”
盛淑雁的歌聲頓了頓,恍惚望向安國公,似乎聽明白了安國公的話。
“其實,我們都不知道。當初,我們想將你三妹妹許嫁給顧元瑛,是因為看中了顧元瑛這個孩子,並不知道他將來能襲爵,他能不能襲爵這件事,對我們來說並沒有重要。當時沒有走到定親那一步,顧家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們。”
“後來,你三妹妹和顧元瑛的親事被你攪黃,你非要嫁顧成勇。我們阻止的原因,是他脾氣秉性有問題,他的孩子不能襲爵這件事,我們不知道,也不是最重要的考量因素。隻有你,隻有你,眼裡隻盯著爵位,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盛淑雁爬過來,看著安國公,又唱起塞北民謠來。
安國公矗立良久,歎息道“也怪父親對你太過寵溺,將你慣成了這副模樣,父親這番劫難,也算自作自受。父親會幫忙照顧通哥兒和團姐兒。至於你我的父女緣分……到此為止吧。”
說完,安國公腳步踉蹌地走了出去。
盛淑雁一直看著安國公,直到他消失在拐角。
盛淑雁唱著曲兒,站起身,開始旋轉起來。
她想象著,自己還在廣袤的塞北,載歌載舞。
腳鐐一次又一次將她絆倒。
她一次又一次爬了起來。
終於,她實在太累了。
渾身處處都難受極了。
她抬頭望天,卻隻看到灰撲撲的屋頂。
一點藍色都沒有。
她突然失聲痛哭。
獄卒走過來,打開牢門,抬腳踹了盛淑雁一下,大罵道“閉嘴!顧成勇來了!你再不閉嘴,他打死你!”
盛淑雁嚇得立刻停了哭泣。
顧成勇要來打她了。
又要來打她了。
好疼好疼!
為了爵位忍下去吧。
對了,好像沒有爵位了。
沒有爵位了!
沒有了!
那她為什麼還要忍?
盛淑雁凶神惡煞一般撲向獄卒,隔著褲腿,狠狠咬了下去……
夏日衣裳單薄,獄卒疼得叫喊起來,抓住盛淑雁的頭發,將她的腦袋狠狠往牆上撞去……
一陣劇痛傳來……
盛淑雁感覺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她看到了躺在地上、滿頭是血的自己。
緊接著,她就聽到了獄卒的叫喊聲“這娘兒們撞牆自儘了!她撞牆自儘了!”
盛淑雁,就這樣卒於北鎮撫司的監牢之中。
顧家甚至不願意為盛淑雁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