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懸掛著軟煙羅的紗帳,黃花梨桌案上,魚嘴銅爐散發著嫋嫋甜香。
許卿姝走到窗前,在案前坐下,窗前懸掛的風鈴隨著清風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桌上擺放著來自西洋的鏡子,這比普通的銅鏡清晰很多。
打開檀木的首飾匣,許卿姝發現,裡麵已經裝了不少首飾。
“祖父說,這些首飾都是老王妃——也就是曾祖母——留下來的。祖父一直收著,連當初的郡王妃都沒有舍得給,如今,他把這些都給你了。”璟哥兒道。
老王妃的首飾,自然都是極好的。
許卿姝一件一件拿在手裡把玩著。
她想象著這些首飾戴在祖母頭上時的情景。
若不是被換了出去,她也該在老王妃膝下撒嬌承歡。
如今,她竟然不知老王妃是什麼模樣。
時光凝固在了這些首飾上。
許卿姝對郡王府,突然有了更多的歸屬感。
這是她的家。
父親真心悅納她的家。
父親在儘力彌補她,給了她京城女子中最奢華的閨房。
晌午,許卿姝第一次在這裡睡了午覺。
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童年時代,在郡王府裡玩耍,蕭側妃在陪著她做遊戲,而汝南郡王站在廊下,含笑看向她們母女。
不知怎的,夢裡,她竟然哭了。
下午,許卿姝讓璟哥兒溫習功課,她則照顧父親,陪著他下棋。
傍晚,國公夫人派人來了郡王府,問候了汝南郡王,並且捎了口信給許卿姝,讓她留在郡王府照顧郡王爺,不必急著回府。
許卿姝應下,托嬤嬤帶了一些補品回安國公府。
盛懷瑾今日忙於公務,回到國公府時,已經是亥時初。
春華院寂寂無聲。
丫鬟告訴他,少夫人留在了郡王府過夜。
盛懷瑾心裡一陣空落落的。
許卿姝明明知道,他在京城待不了幾日,怎麼還留在郡王府不回來?
不是說郡王爺身子無礙,隻是貪涼導致腹痛嗎?
想了想,盛懷瑾吩咐簡極“準備些禮品,隨我去郡王府探望嶽父。”
“是。”簡極應下。
夜色深沉,盛懷瑾乘坐馬車,來到了郡王府,被門房攔了下來。
一位嬤嬤行禮“見過世子爺。奴婢去通報一聲。”
盛懷瑾頷首。
過了片刻,嬤嬤回來稟告,郡王爺身子不適,已經安睡,縣主還醒著。
盛懷瑾邁步朝院子裡走。
“縣主搬進了晴光院,奴婢為您帶路吧。”嬤嬤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嬤嬤打著燈籠走在最前麵。
郡王府修葺之後,煥然一新,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荒涼蕭瑟。雕梁畫棟,朱漆金粉,一溜堆紗宮燈輕輕搖曳,兩旁丫鬟穿著同樣的服製垂首恭立,端的一副富貴風流景象。
進了晴光院,盛懷瑾看到晴光院的寬闊雅致,微微有些驚訝。
繞過影壁,走過曲折的花間小徑,穿過連廊,兩個丫鬟躬身行禮,為盛懷瑾掀開了門簾。
往裡走,一層又一層紗簾陸續被掀起,又徐徐被放下。
盛懷瑾突然發覺,見自己的妻子這件平常小時,如今似乎是一場盛大的儀式。
臥房門口,丫鬟幫盛懷瑾拿來一雙室內鞋,伺候盛懷瑾換上,盛懷瑾進了臥房,看到許卿姝穿著退紅色的寢衣,青絲隨意散落在肩頭,正背對著他,看著西洋鏡中的自己。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起身迎接。
盛懷瑾想。
“卿卿。”盛懷瑾輕喚一聲。
許卿姝這才回過頭來,莞爾一笑“夫君來了?”
盛懷瑾走到許卿姝跟前,拿起銀梳子,親手為許卿姝梳起頭來。
許卿姝端坐著,看著鏡中的自己,唇邊帶著微笑。
“郡王府如今真是氣象一新,比之前氣派了許多。”盛懷瑾開口找了話題。
“世人多先敬羅衣後敬人,佛祖則需要塑金身。父親需要人支持才能與睿王叔抗衡,就不得不裝點門麵,拿出攝政王的排場和尊榮。”許卿姝說道。
“這話也有道理。”盛懷瑾點頭,“父親久不問政事,沒想到上手還挺快。主要是因為嶽父善於用人,選能人各居其位,嶽父便可以垂拱而治了。”
許卿姝回首輕笑“夫君這話也是在誇你自己,父親一接手就能與睿王叔抗衡一二,你功勞不小。”
盛懷瑾故作得意逗許卿姝開心“是啊,我的嶽父,我自然要鼎力支持。何況,不也是為了國公府嘛。”
許卿姝嬌嗔盛懷瑾一眼,起身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天色不早了,夫君不如早些回去。我們不好都不在府裡。”
盛懷瑾心頭微堵。
他半夜追到嶽父家裡,許卿姝像是聊公事一般,敷衍了他幾句,就要把他打發走了?
“不急。”盛懷瑾沒有換外袍,不好坐在床上,就在床邊的繡凳上坐了下來。
“我過兩日就要回閩地了……”盛懷瑾抬頭,欲言又止。
許卿姝想了想,有些事總要挑明“我今日送姑母出去,姑母責怪我不夠賢惠,沒有給你張羅妾室,我實在是有冤無處訴。我幾次跟你提起過這件事。你這次去閩地,帶兩個人貼身伺候吧,省得長輩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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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懷瑾的心一點一點變涼,他仔細觀察著許卿姝的神色,想從許卿姝臉上看到隱忍的傷心,但是,竟然沒有!
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
許卿姝就這樣溫溫柔柔地望著他,一臉坦然,眼裡甚至滿滿都是關心。
盛懷瑾想,若是愛一個人,怎麼可能願意與旁的女人分享?
許卿姝不愛他。
“卿卿賢惠,肯讓人服侍我,多謝卿卿,那就全權由你安排吧。”盛懷瑾賭氣道。
“好。夫君走之前過過目,若是不合適,我們可以再換人。”許卿姝笑道。
“嗯。”盛懷瑾低頭,掩飾他的不痛快。
“對了,方才我檢查了璟哥兒的功課,他背得甚是熟練,意思也都能講出來。但是,我到底水平有限,夫君得空了可以考校考校他。”許卿姝轉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