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道塵原本是沒打算走東南方向的那條小路的,他完全可以將重傷的洛景交給反叛黨。
但在他將要這樣做之前,又想到了義父說過的話,跟對人,走對路。
所以不管怎樣看,自己都算是宋離這邊的人。
在洛景脫險後,他便帶著駐軍折返回去,雖然已經不抱希望了。
她一個凡人,可對麵是數不清的妖族。
就算殺回去了,恐怕也隻能給她收屍了。
不過這一點江道塵猜錯了,那些黑狐都不是衝動之輩,衝破了結界卻沒有在營帳中找到洛景的時候,宋離的生死,就直接關係到他們的生死了。
江道塵趕來的時候,隻見到滿地的荒蕪,營帳被妖風推平,地上平放著一架大鼓。
宋離已經沒了往日的光鮮,發絲散亂,被反綁了雙手跪在鼓麵上,如同先前的人族獵物一般。
而在那鼓麵,還有四周的地上,密密麻麻插滿了那些黑狐族射出的箭。
她垂眸看著,耳邊的箭羽破空聲依然不斷,每一道幾乎都是擦著她的身體過去的。
那些大臣們知道,在洛景的生死沒有確定之前,她還不能死。
有人製造了這局麵,將她當做獵物一般折辱,一方麵是為了泄憤,另一方麵,是將她的性命抉擇權交到了每一個妖族的手中。
他們自然是盼著宋離死的,但他們當中若真有人因為“射藝精湛”而一箭要了她的性命的話,那就要做好被洛景處死的準備了。
誰都不敢瞄準,誰又都盼著彆人瞄準。
也或許,真就有哪一位一時衝動上頭,或是誤打誤撞的,就成為行刑手了呢……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她能夠感覺到跪著的雙腿已經麻了。
第一次布這樣大的局,她還是有些沒考慮周全的地方,就比如說,江道塵會不會聽自己的話,保下洛景。
不過她也隻能做到這裡了。
身邊的箭越來越多了,忽然,一道廝殺聲由遠及近,宋離不由轉頭看去。
江道塵帶著外麵的駐軍殺回來了。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知道洛景把江道塵安排在自己身邊一定是有用意的,就像他總會帶著自己去看一些“上輩子屬於自己”的東西。
所以其實上輩子,她是和江道塵認識的對嗎。
她漸漸明白了那個能夠支撐自己活五百多年的理由是什麼,隻是時間有點晚了,她算錯了黑狐妖這些扈從的實力。
兩方廝殺起來,江道塵帶領的隊伍並不占優勢,如果他再不走的話,就要死了。
宋離的兩手掙紮起來,粗糲的繩索磨破皮肉,她用這疼痛感喚醒自己的理智,逼迫著自己思考著,有沒有什麼辦法,有沒有什麼辦法……
能救救他。
雖然這個世界可能是假的,他可能是假的,死亡也是假的。
可不管是宋離,還是江道塵,都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這就是他們的真實。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廝殺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
仿佛是雙方都同時選擇了休戰。
他們還維持著戰鬥的姿勢,可內心卻不知所措起來。
一個可能湧上心頭,宋離轉頭看了過去。
那些妖收了武器,低垂著頭退到兩側,讓出了中間的一條路來。
洛景從中走出,步伐沉穩,身上的氣息一如往常,仿佛根本沒有受傷一般。
他的出現,讓這些妖不敢再放肆。
雖然如今這模樣,是洛景強行裝出來的。
在來到時,他的目光便放在了那鼓上人的身上。
他旁若無人地朝著那方走去,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中的血腥味,仿佛更濃了。
最後他停在了宋離的麵前,站在鼓上,宋離隻得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可陽光太刺眼,她看不清楚,片刻後,洛景蹲下了身來,那雙異瞳直直地盯著宋離的眼睛。
轉瞬間,洛景的手便毫不留情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的唇邊漾開了一抹笑意,無形的結界在他們身旁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