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時間_鋼鐵火藥和施法者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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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時間(1 / 2)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鐵峰郡特爾敦會戰]的考證將會是一個大難題。

因為缺乏文字工作者,鐵峰郡軍方沒能留下什麼書麵記錄。

新政府也沒有把舊軍官體係“寫戰史”的好習慣繼承下來。

殘存的指示、命令和信件更是充斥著密語和暗號,令人不知所雲。

至於特爾敦人?他們壓根就沒有文字這種東西。

對赫德人而言,戰爭記錄就是老薩滿在篝火旁吟唱的浪漫主義英雄史詩。

每個薩滿的版本都不一樣,每個薩滿的版本都包含著大量即興創作、經典致敬以及純屬虛構的成分。

或許在未來,一些親曆這場會戰的人將會發表他們的回憶錄。

但是我們都知道,回憶是最不可靠的記錄,因為每個人都會按照自己的需求扭曲、粉飾記憶。

甚至說謊者也不一定是在說謊,因為他們發自內心認為記憶裡的東西就是真的。

唯有一期期印在草紙上的《戰爭通訊》能夠幫旁觀者模糊勾勒出戰爭的全貌。

高明的宣傳家擅長把噩耗說成一般的壞消息、把壞消息說成尚可接受的不好消息、把不好消息說成好消息、把好消息說成輝煌勝利。

溫特斯顯然不擅長此道,因為他誠實地在《戰爭通訊》裡告知全鐵峰郡特爾敦人已占領滂沱河徒涉場。

巴德率民兵部隊擊退第一輪進攻的當晚,特爾敦人的第二輪攻勢接踵而來。

在此之前,巴德已經擋下多次小股特爾敦輕騎的試探。

與偏居一隅的狼鎮不同,黑水鎮和五獒鎮與中鐵峰郡僅有一水之隔,往來便利。

及至特爾敦人攻入下鐵峰郡,已有大批黑水鎮和五獒鎮的民眾被疏散到中鐵峰郡境內。

擄掠黑水鎮和五獒鎮的特爾敦人所獲有限,便想偷偷進入其他部落的獵場中鐵峰郡試試運氣,均被巴德麾下民兵輕鬆擊退。

然而,當特爾敦人發動真正的攻勢時,巴德肩上的壓力陡增。

一小撮鬼鬼祟祟想“偷獵”的劫掠者,顯然與堅決要奪下徒涉場的特爾敦騎兵不可同日而語。

第一輪攻勢僅僅是先鋒的試探。

當晚的第二波進攻,特爾敦人不僅投入了更多的百騎隊,而且集中了一批披甲兵下馬步戰,狠狠撕咬拒馬、木柵的薄弱處。

弓箭和投石在夜戰中難以發揮威力,特爾敦人盯著一點猛打,戰鬥變得易常慘烈。

赫德蠻子的響箭伴隨著可怕的尖嘯聲,有幾次甚至是貼著伊什的耳朵飛過。

筋疲力儘的伊什高高舉起拍槍,不自覺發出痛苦的悶哼。他的腰腹手臂一齊用力,自上而下掄起拍槍,朝著木柵欄外麵劈頭蓋臉拍下。

他也看不清蠻子在哪,就是朝著有人影閃動的地方砸。

臨時趕製的拍槍以櫟木為芯,用亞麻布一圈一圈纏在櫟木上麵增加韌性,最後刷桐油和瀝青。

因為來不及烘乾木芯,所謂拍槍極為沉重,用起來比推石碾子上坡還費勁,但是威力也更加驚人。

拍槍快要落地的時候,槍杆猛地將一股反震的力量傳回伊什雙手,震得伊什雙手發麻。

“哢嚓”一聲,拍槍斷成兩截。

伊什仿佛還聽到一聲慘叫、一聲頭蓋骨被砸碎的脆響。更有可能所有的聲音都是幻覺,因為戰場太嘈雜了,他根本什麼也聽不清。

拒馬樁已經被拔掉許多,雙方之間隻剩下一道薄薄的木柵欄。

鐵峰郡民兵使出吃奶的力氣狠敲柵欄外的蠻子,不僅用拍槍,還用長杆的連枷。

連枷原本不過是一種乾農活的工具,敲杆如今卻沾滿了腦漿。

同時,弓手和投石手也在咬牙切齒朝著柵欄外麵傾斜矢石,大部分人看不見蠻子在哪裡,就是朝著大概的位置拚命擲石放箭,仿佛射得越快,他們就越安全。

特爾敦人也在乾著同樣的事情隔著柵欄,不停的朝著有人影的地方放箭。

伊什發現他的拍槍斷了,不過好像又沒斷。

因為裹在木芯外麵的亞麻布勉強連著兩段槍杆,這杆拍槍現在就像斷掉的胳膊,前邊那一小段耷拉著。

拍槍變成了大號連枷,伊什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他喘著粗氣再次舉起槍杆。

又一縷尖嘯聲由遠及近,但是這一次沒有像之前那樣飛向遠方,而是鑽進伊什的左腿裡。

意識已經遲鈍的伊什怔了一會,才明白他中箭了。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掄著槍杆砸向木柵外麵的蠻子,重重倒在石灘上。

身旁的民兵目睹軍士負傷,手忙腳亂把伊什抬到戰線後方。

小馬倌安格魯看見抬到後麵的傷員越來越多,而特爾敦人的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已經急得滿頭大汗。

“上預備隊吧!中尉。”安格魯策馬衝到巴德身旁,再次請求道“再這樣下去戰線要崩潰了!”

觀戰的巴德仿佛沒有任何感情“還不到時候。”

“他們撐不住的。”

“他們還能撐住,我知道他們的極限在哪。”

“那讓騎隊上!”安格魯死死攥著刀柄“我帶人從側麵衝一輪。”

“還不到時候。”

安格魯還想爭辯,卻被巴德示意噤聲。

巴德眯起眼睛,側耳聆聽著。很快,安格魯也聽到了。

沉悶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亮,距離越來越近。

安格魯的瞳孔猛地擴張馬蹄聲不是來自河對岸,而是來自於他們背後!

是援軍?還是……

“擊鼓!”巴德大喝“預備隊!上車陣!”

今晚沒有援軍,隻有敵人。

東南方向,通往小石鎮的道路上,成群結隊的騎兵正在翻過山崗,直直衝向徒涉場。

長矛閃著寒光,馬蹄聲如同驟雨。

在赫德語裡“打仗”和“搶劫”是一個詞,這意味著戰爭其實是一種經濟行為。

因此赫德人打仗最不願意硬碰硬,因為即便打贏也是賠本買賣。迂回、包抄、拉扯,利用四條腿的優勢在運動中殲敵才是赫德人本事。

如果赫德人選擇硬碰硬,那一定是有充分的理由例如一支從上遊偷渡過河的“奇兵”。

帶領這支騎兵的不是彆人,正是剛剛和巴德交過手的百騎長“嚼屍”。

嚼屍之前的使命根本不是攻占徒涉場,而是打探軍情。以百騎兵力攻打徒涉場,屬於嚼屍自作主張。

打贏自然是大功一件,打不贏嘛……那就得將功贖罪。

上一次被擊退,嚼屍扔下了三十幾具屍體。這次從山林密布的上遊泅渡,又有不少部下被河水卷走。

還沒搶到什麼戰利品,百十來個部眾先折損近半。若不能發一筆橫財,很難說等待嚼屍的將是什麼。

就是懷揣著這種強烈動機,嚼屍一頭栽進陷坑。

跟著嚼屍的特爾敦騎手紛紛勒馬,但還是有人反應不及,重重踐踏到陷坑裡的嚼屍和戰馬。

被部眾的戰馬踏碎胸椎的時候,嚼屍方才想通原來兩腿人在背後也布置了防禦。

科塔生死不明,其他特爾敦騎兵一時間驚慌不已。

一個紅翎羽咬牙切齒大吼“[赫德語]嚼屍死了!我就是科塔!快快去殺兩腿人!殺呀!”

紅翎羽帶頭踏著嚼屍的軀體和戰馬越過陷坑,從背後殺向徒涉場。其他特爾敦人下意識跟上這個敢於下命令的人。

“規模比我想象中要小。”巴德注視特爾敦騎兵再次迎頭撞上車陣“安格魯!”

“是!”安格魯精神抖擻。

“走暗道出去,給我去捅特爾敦人腰眼!”

“是!”安格魯陡然來了精神,一把抽出馬刀,飛奔回他的部下身旁。

算上安格魯,騎隊不過三十人,個個早就備好馬鞍,隻等著出擊。

“潘塔萊耶維奇!”一名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揮舞著父親傳下來的杜薩克馬刀,興奮地問安格魯“輪到咱們了?”

“你站到最後邊去。”安格魯板起臉,神色嚴肅,少見地拿出長官派頭“跟緊隊伍,一會不要嚇尿褲子。”

巴德手下的騎隊人員來源很複雜,既有十六七歲的未成丁的杜薩克,也有家境殷實懂騎馬的富農,還有兩個莊園主家的子弟自願報名參加。

安格魯的舌頭很笨拙,他不懂如何用言辭鼓動士氣,時間也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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