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吉拉德·米切爾並不喜歡和陌生人共用一張餐桌,但他環顧四周,發現其他桌子都已經坐滿,於是便向金發男子點點頭。
得到允許,金發男子頷首致謝,然後才在吉拉德斜對麵側身落座。
但是他卻沒有叫任何吃喝,而是筆直地端坐著,左手輕輕搭著劍柄,目光在偏廳中央的豎琴手和其他客人之間遊弋。
在喧鬨、臟亂的酒館裡,他顯得格格不入。
體態豐腴的酒館老板娘腰肢搖曳地走過來,引得沿途的酒客紛紛側目。她朝金發美男子拋了個媚眼,聲音黏到快要拉絲“小弟弟,你想要點什麼嗎?”
“不。”金發男子抱起雙臂,側過視線,麵無表情地回答“謝謝。”
“真的不要嗎?”
金發男子堅決地回答“什麼都不需要。”
“那好吧。”老板娘頗為失望,她瞟了一眼遠處的櫃台——酒館老板已經快要把柞木台麵攥出了水,然後輕輕彎下腰,故意露出半邊胸脯,向金發男子的耳朵吐出熱氣“如果你想要什麼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金發男子的臉頰,紅了。
老板娘咯咯笑著,搖晃著曲線圓潤的臀部,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過了好一會,老米切爾先生才從衝擊中恢複過來。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笑著對餐桌另一側的後生打趣道“原來這家店有女主人?我來了這麼多天,每一次都是夥計招待我。”
“不必妄自菲薄,老先生。”金發男子瞥了一眼同桌客人放在桌上的製帽,不卑不亢地回敬“如果您願意嘗試的話,我想那位胃口絕佳的女士,是不會拒絕一位強壯的杜薩克的。”
吉拉德怔了一下,視線跟著金發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製帽上。
老杜薩克爽朗地大笑起來,轉頭招呼夥計“再拿個杯!再拿瓶酒——拿最好的來!”
回過頭來,吉拉德笑著問麵前的年輕人“你也是杜薩克?那我們該一起喝一杯。”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是杜薩克。”金發男子依舊是拒人千裡的態度,他抿了一下嘴唇,雖然很難為情,但還是直率地回答“我也沒錢買酒。”
吉拉德越發覺得麵前的年輕人有點意思。
夥計很快送來新的杯子和酒,吉拉德親手斟上酒,主動放到年輕人麵前“那能不能給我這個老頭子一個機會,請伱喝杯酒?”
盛情難卻,金發男子鄭重彎了下腰表示感謝,然後端起大號的木製酒杯,輕輕嗅了嗅。
“太烈了?”吉拉德歉意地說“新墾地的酒,外鄉人一般喝不習慣。”
“不。”金發男子雲淡風輕地回答“不夠烈。”
吉拉德啞然失笑,不自覺拿出了一些年長者的威嚴“年輕人,可不要說大話。彆看這間店破舊,但是他家的酒,在楓石城是最有勁的。”
“在一些地方,人們已經可以從酒水中分離出極度純淨的‘酒精’。那種東西甚至不能直接飲用,必須要加水勾兌,否則喝了會死。”
金發男子冷靜地陳述“隻有那種程度的酒,才配被稱為烈酒。像這種自然發酵的酒,哪怕也經過簡單的蒸餾,可終究還是不夠烈。”
說罷,金發男子將酒館主人最得意的陳釀一飲而儘,然後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
吉拉德忍不住拍桌叫好,他大笑著“終於讓我在楓石城找到一個夠格的酒搭子了!真想跟你喝個儘興。”
但是立刻,吉拉德的嘴角又耷拉下來,他遺憾又失落地說“但是我今晚還得回家,不能喝太多。”
“那就說明有人在等您。”金發男子聞言,神情變得有些落寞,他真誠地對老杜薩克說“這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情,我很羨慕您,老先生。”
“沒錯,的確是天大的幸運。”吉拉德被說中心事,也感慨了一句。
但他很快又找回興致,一邊給年輕人倒酒,一邊笑著說“可是少喝幾杯,還是沒啥問題的,頂多就是被埋怨幾句。”
吉拉德好奇地問“聽口音,你是北邊來的?”
又一次因為口音暴露來曆,金發男子不由得歎了口氣“有這麼明顯?”
“不明顯,你的帕拉圖方言已經講得很好——比我還好。”吉拉德麵帶笑意“但我也是從北邊來的,聽你說話親切,所以才問你。”
金發男子半眯起眼睛,打量著老杜薩克“我聽說過,三十年前曾有一批隸屬於禁衛軍的杜薩克,被內德·史密斯閣下俘虜以後,轉而向塞納斯聯盟宣誓效忠。戰後,他們被內德·史密斯閣下安置在……”
“安置在新墾地。”吉拉德指著自己,大大方方地說“沒錯,我就是其中一員。”
吉拉德反問“你也是軍人出身吧?”
金發男子點頭。
“貴族?”吉拉德又問。
金發男子變得警惕,沉默片刻,他不情願地點了下頭。
“流亡者?”吉拉德繼續問。
這一次,金發男子沒有回答。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老先生,您難道是想把女兒嫁給我嗎?”
一提到斯佳麗,吉拉德十萬愁緒湧上心頭,不禁長長歎氣“唉,那也得她願意才行。”
金發男子聽到老杜薩克的話,拿起酒瓶給後者倒上半杯酒,又給自己倒上半杯“您的女兒很幸運,能有您這樣的父親。”
“你說錯了,年輕人。”吉拉德懷念地說“對於父親來說,女兒才是主賜下的最珍貴的禮物。”
金發男子的麵龐不自覺浮現一絲苦笑“或許,是這樣的。”
“為每一位好父親。”吉拉德舉起酒杯。
金發男子也舉起酒杯“為每一位好父親。”
兩人重重碰杯,然後痛快地飲儘。
與此同時,琴手正唱到故事的高潮篇章,好像是關於主角與北境之王在陣前的殊死搏殺——吉拉德沒有認真聽。
琴手唱得起勁,可是酒客們已經受不了他粗礪的大嗓門,紛紛起哄。
然而聽眾越是起哄,琴手唱得越大聲。
金發男子見狀,左手又默默搭在了劍柄上。
吉拉德望著頭戴誇張大簷帽的琴手,不解地問麵前的年輕人“你的雇主?”
“我的朋友。”金發男子回答。
“那就對了。”吉拉德釋然“我就說嘛,唱得那麼難聽的琴師,怎麼可能雇得起你這樣的好手。”
先前如同堅冰一般冷靜的金發男子聽到這話,竟然流露出羞愧的神情。
他赧然解釋“其實……真正的歌手是另一個人。隻不過,她今晚有地方住,所以出來賣藝的,就隻剩我們兩個。”
“那你更不要讓他再唱了。”吉拉德打量著四周不滿的酒客們“再唱下去,不僅今晚的住宿費掙不出來,你還得賠桌椅錢。”
酒客們的不滿因為琴手的無視而愈演愈烈,人們開始拍桌子、發出噓聲、嚷嚷著讓琴手滾蛋。
還有人朝著琴手丟東西,都被後者靈巧地躲掉,同時琴聲還不間斷。
“如果我能攔住他。”金發男子輕輕歎氣“我們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在街頭賣藝。”拍桌子的聲音從雜亂無章逐漸彙聚成整齊的悶響。
“唱他媽什麼呢?”有人在大罵“真他媽難聽!”
“滾下去!”有人在大喊。
“揍他!”有人在大叫“揍他媽的!”
在震耳欲聾的混亂噪音中,從門口飄進來一段怯生生的公鴨嗓子聲“齊格菲是誰?為啥唱他的事情?能不能唱點彆的?”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就是這個幾乎被蓋住的聲音,竟然令琴手停了下來。
琴手吸足氣,一聲大吼“安靜!”
震天動地的吼聲險些把房頂掀開,瞬間鎮住了剛剛還在起哄的酒客們。
見周圍的人們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琴手滿意地點點頭。
他把帽子拿在手裡,露出毛發略顯稀疏的腦袋,風度翩翩地向入口的方向欠身行禮,和顏悅色地問“請問您想聽什麼呢?”
兩老一小三個男人站在酒館入口,剛剛說話的,正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半大小子。
“我想聽血狼的故事。”半大小子鼓足勇氣,大聲回答“我想聽《冥河之戰》!”
酒客們聞言,紛紛起哄附和“對!聽血狼的!”
“呃。”這次輪到琴手陷入尷尬,他不好意思地說“《冥河之戰》,我不會。”
半大小子十分失望,又問“那《血泥之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