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似乎在控製不住地微微抽搐著，不斷有皮屑從臉上滑落。
眼眶深凹，瞳孔沒有半分神采，如果不是還能看到他胸口在微微起伏，還以為是一具屍體。
孟愁雙手插兜，旁若無事地走了進去。
“小夥子，想問你就問吧，我知道我活不長了……”老賈抿著乾裂的嘴唇，每一次出聲好像都用儘了全身氣力。
孟愁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麵無表情問道:“這都是你做的？”
床上的老賈想要扭過頭去看他，但十分艱難，最後放棄了，“沒錯。”
“從哪裡得來的雕塑？”孟愁問道。
老賈睜著空洞的雙眼，緩緩道:“我撿到的。”
孟愁眉頭一皺，對這個回答不是太滿意。
“為什麼要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孟愁身子微微前傾。
躺在病床上的老賈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睜著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著頭頂上的房梁。
“祂能幫我複活她……”老賈緩緩道。
“複活她？”孟愁有些不解。
老賈喉結滾動，黑色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
“是啊，祂真的做到了，但我卻撐不到那個時候了……”老賈露出一絲苦笑，臉上的肌肉也跟著起伏起來，仿佛皮膚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隨時都會衝破皮膚。
孟愁皺眉不語，注視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賈。
“所以幫你複活人的代價就是助紂為虐，還把你自己的身體搞成了這副鬼樣子？”孟愁麵無表情道。
老賈目光微動，勉強用餘光瞅到坐在一旁的孟愁，微微搖頭，“小夥子，你不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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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愁冷漠地看著他，平靜道:“我不懂？既然你還有一口氣，那就把話全都說清楚，到時候我送你個痛快。”
老賈聞言愣了愣，眉頭舒展了些，目光再次移向頭頂的房梁。
他勉強咧了咧嘴角，表情卻顯得比較僵硬，輕咳了幾聲，嘴角的黑血又加重了幾分。
“她沒能挺過那場怪雨，當我知道了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自殺了……”
“就在當天晚上，我撿到了祂的雕塑，我做了個夢，夢裡雕塑對我說，祂能幫我複活她，隻要讓我信奉祂，並將祂供在一個可以受人香火的地方。”
“我照做了，把祂藏在了祠堂裡。”
“後來我得知，如果想要讓她複活，就需要以命換命，將人的生機渡給她。”
“我毫不猶豫，按照祂的說法，將我的生機渡給了她，而她的氣色也一天比一天的好。”
“可後來我發現，這樣做還遠遠不夠，我需要不斷地為祂做事，甚至我明知道這樣做會對不起韓總，可我還是照做了，而我的身體也逐漸被折騰的不成樣子……”
老賈緩緩從被褥中探出手，摸索著眼前的空氣。
“但是她快好了……我認為一切都值得……”
孟愁見狀愣了愣，他可以清晰地看見，老賈的五根手指已經不翼而飛，斷指處所剩下的，隻是由蠕動的黑色物質，它們不斷蠕動，似乎是要將斷指重新長出來。
老賈的眼睛中出現一抹光彩，僵硬的臉上露出一抹慈祥，他癡癡地看著房梁，記憶中那個青澀的少女呈現於他的眼前。
她從青澀的少女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從大姑娘變成了顧家的婦人，從婦人又變成了滿臉褶子的老太婆……
而這些身影身旁從未離開過一個同樣青澀的少年。
“她上一次笑是多久以前呢……我似乎好久都沒見過了……”老賈輕聲喃喃著，說話也開始喘了起來。
“我隻是想再陪陪她……再看她笑一回……”
老賈雙眼微微眯起，泛起一抹淚花，似是不甘，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隻剩下沒有邊際的黑。
“幺妹，你怎麼不說話了……”
“幺妹，你說說話，我看不見你了……”
“幺妹，我有點冷了，咱們生爐子吧……”
一滴眼淚順著他蒼老的臉頰滑落，老賈的瞳孔逐漸失去焦距，在空中不斷摸索的手也無力地垂落下來，靜靜地停止了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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