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父親死訊,一行熱淚從葉高丘的眼眶中滑落,臉上竟顯露出心如死灰的絕望之色。
不知為何,衛學海感覺葉高丘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比之先前見到他的第一眼時還要差,父親的死,看來對葉高丘的打擊很大。
換而言之,在葉高丘心裡,父親比起他自己本身來說還要來得重要。
察覺到這一點後,衛學海似乎明白了與葉高丘談話的關鍵,他半蹲著身子,神色認真的說道,“若你能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我可以讓你見見你父親的屍首,並讓你父親入土為安。”
聞言,葉高丘猛地抬起頭,臉上泛起幾分激動之色。
見狀,衛學海會心一笑,態度卻又立馬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反之,你若不說實話,亦或知情不報,我就讓你父親曝露荒野,死無葬身之地。若你還尚存幾分孝心的話,應該知道如何選吧?”
葉高丘當即坐首了身,心急如焚的吼道,“我說!我說!”
衛學海麵色一喜,邊上的沙東行卻大感意外,心中對葉高丘這個紈絝子弟的厭惡稍有收斂,無論怎麼說,這人還存有幾分孝心,不算壞的徹底。
衛學海麵色一正,當即喝問道“傳聞星象派背地裡私造甲胄與刀兵,可確有其事?”
“這事……是真的!”葉高丘咬著牙應下,這讓衛學海神情一震,連忙讓燕六將筆墨紙硯擺在沙東行麵前,“沙教頭,快,記上!”
沙東行明白衛學海的意思,點頭後,便提起筆開始在紙上記錄起來。這院裡就他、衛學海和燕六三人,先不說燕六識字有限,就他那鬼畫符的字跡也沒多少人能看懂,因此這記錄供詞的差事隻能落在沙東行身上了,人衛學海是欽差,總不能讓人乾這事吧?
“具體細節你知道多少?例如星象派如何私製甲胄刀兵,數量幾何,放在何地何處?”激動之下,衛學海接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門派暗地裡如何私製的甲胄與刀兵,罪民確實不知。然而門派暗中製造的甲胄刀兵數量,罪民略知一二,據年前父親談及過此事,說現今造甲共有萬件之上,刀兵更是不計其數,粗略估算在九千之數。”葉高丘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至於這批甲胄與刀兵被放置何處,罪民也不知,但罪民估計,應是送出了晉北,因為父親曾在家中說過,私造出的甲胄和刀兵會轉路至泉安,後而由大哥分批送出省。”
這一長串話裡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些,饒是衛學海這樣精明如狐的人精也得好好消化一番。
“近萬件甲胄與刀兵利器,這星象派背地裡的動作不小啊!”衛學海有些吃驚地張大了嘴,他萬沒想到這星象派的手筆這麼大,光憑這份輜重,想要組建一支規模不小的軍隊,完全是夠用了打的。
然最讓衛學海感到詫異的是,這些東西竟不是葉世安自己用,而是送出了省;感知敏銳的他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吊詭之處,再度向葉高丘發問,“依你所言,你父親和星象派費了這麼大的勁造出來的甲胄刀兵,是給彆人用的?”
葉高丘臉色發白,糾結再三下,他咬牙回道,“罪民有此判斷也是有原因的。”
衛學海微眯著眼,追問道“什麼意思?”
葉高丘猛地抬起頭,神色為難的說道“因為罪民之父,乃是日月教中人!”
“你說什麼?!”
衛學海猛地站起身來,發出難以置信地喝問聲。
不止是他反應激烈,邊上用筆寫字的沙東行也不受控製地抖動起身子,那雙凶如野獸般的瞳孔死死地盯著葉高丘。
“事到如今,罪民不敢隱瞞。”葉高丘神情複雜地解釋道,“我之所以發現父親是日月教中人,是因為半年前曾在家中目睹父親進行日月教的神教祭祀。後而父親向我坦白,他確實是日月教的人,且在日月教中地位不低。因此罪民懷疑星象派暗造的甲胄與刀兵,應是送出了省,且極有可能在那日月教之手。”
“啪嗒”一聲響起,被沙東行握在手裡的毛筆頃刻間跌落在地,對於葉高丘所說的事,他既感到吃驚,又感到害怕。
如果葉高丘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那葉世安可太重要了。偏偏這麼重要的一個人,卻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明不白的死了,屆時聖上要是怪罪下來,莫說是鄒永思了,恐怕就連他這個內監機教頭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虧他之前還傻嗬嗬地打算幫鄒永思脫責,如今想來,真是分外諷刺啊。
沙東行的臉色變化並未引起衛學海的注意,他又象征性地向葉高丘詢問了幾個問題,在得到滿意的答複後,他示意著燕六將人帶走。
隻轉眼間,偌大的院子裡,隻剩下了沙東行與衛學海兩人。
“此事重大,應立即上奏給陛下。”衛學海將手裡的茶盞擺放在石桌上,神情鄭重地望向沙東行,“葉世安竟是日月教中人,這著實駭人聽聞了些。”
沙東行麵色陰沉如水,略有些失神地坐了下去,“何止是駭人聽聞,簡首是讓人不寒而栗!這星象派,怕是要人頭滾滾了……”
衛學海麵色一沉,他知道對方這話的意思,葉世安這個星象派的創派人竟是日月教的人,那保不齊這星象派的門人也不乾淨,為防萬一,朝廷將星象派所有門人儘數殺絕,才是最為保險的方法。
似是察覺到沙東行低落的情緒,衛學海在短暫思考下,也大致明白了對方的顧慮,“葉世安之死,如實上便可,我相信,聖上不會怪罪沙教頭的。”
聞言,沙東行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正當他想張口說什麼時,抬起頭卻正好對上了衛學海那飽含深意的眼神,他心中一驚,這才算是明白了衛學海的意思。
好一個“如實上報”,衛學海這是提醒自己將葉世安之死的所有罪責都推到鄒永思頭上……
望著衛學海那深邃如海的眼神,沙東行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糾結再三下,亦或者說是表現出糾結之色,半晌後才咬著牙道,“大人說的是,這事重大,該立即上奏給皇上,葉世安的死,也需如實上報。”
聞聽此言,衛學海伸手敲打著桌麵,沉默著沒有說話。
……
武曜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在經過西日的抓捕後,晉北轄下十府所有星象派的門人都被儘數抓捕,凡晉北境內的星象派窩點都受到了致命打擊,這個盤踞在晉北省內橫行多年的第一名派,終於迎來了覆滅之日。
而此次針對星象派的打擊,也讓晉北刑牢中多出了近六千名人犯,這些人都曾是星象派的門徒,除此外,朝廷將星象派這些年來近千萬兩的非法所得儘數收繳;星象派旗下所涉的千家商鋪,數十個商會都遭到了查封。
朝廷這一係列的舉動自然贏得了晉北百姓們的支持,可也同時讓晉北官場人人自危起來,自古以來官賊不分家,賊既然打掉了,下一個就該輪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