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長談後,雲縣新任縣令許茂典與賀俊懷這位縣丞達成了共識,開始認真徹查起雲縣近幾年的幼童失蹤案。
相比根淺的主簿張廣聞,賀俊懷在雲縣縣衙內中的人脈與威望則要大得多,縣衙之內的巡捕房差役有一大半都是賀俊懷的鐵杆,在他一聲令下後,大部分差役都開始著手辦理此案,而與主簿張廣聞交好的喻方喻捕頭也被許茂典這位縣太爺給指派出去辦案了。
有道是上官一句話,小吏跑斷腿;指示與命令是許茂典下達的不錯,可他身為雲縣的縣老太爺也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他作為雲縣的父母官,更多時候是要扮演下達命令的指揮人,而非是親往一線的實操者。
“咚咚咚……”
縣衙公堂主房外,一陣節奏有序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聽到這三長一短的敲門聲,候在房內豎起耳朵的許茂典連忙站起了身,疾步走到門前,不緊不慢地打開了房門。
“大人……”
身穿一身儒衫的沈濱朝他抱拳行了一禮後,跨步走入房內,小心翼翼地將房門重新合上關好。
“自從上回本官與賀俊懷一同商議徹查幼童失蹤案己經過去兩三天了……”許茂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麵色有些焦急的問詢道“喻捕頭那邊可有收獲?”
“張大人讓小人這會兒來見大人就是想說這事的。”
沈濱伸手擦拭著兩鬢旁的汗水,有意壓低說話的聲音,“這幾天裡,喻捕頭帶人去劉家舊宅附近收集了不少情報,而且還經常帶手下去胡大家的宅邸探聽消息,己經小有成效了。”
聞聽此言,許茂典那焦急的臉色稍緩。
沒錯,什麼與張廣聞不和,乃至結怨都不過是他許茂典有意與張廣聞唱的雙簧而己,許茂典之所以要營造這些假象,就是為了讓賀俊懷降低自己的懷疑與戒備。
就連他與賀俊懷商議調查幼童失蹤案來增添自己的實績也隻是個幌子而己,許茂典要借假動作掩蓋自己與張廣聞的真實目的。
遣派出與張廣聞交好的喻方喻捕頭徹查此案,他許茂典不是要給人穿小鞋,而是要讓喻方借著調查幼童失蹤案的名頭在暗中調查劉小五失蹤案,乃至劉家母子死亡的真相!
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秘密收集賀俊懷的罪證而己。
“喻捕頭這幾天秘密接觸了許多劉家母子的親戚舊友,他們無不對劉家母子的死感到懷疑,都認為劉家母子的死存在蹊蹺之處。”
沈濱眼眸發亮,屏氣凝神道,“據劉家母子的親友所言,這劉家母子都是善水之人,大人或許不知,我雲縣各村在端午時節一向有賽龍舟的傳統,那正值壯年的劉二農,是村中極擅遊水賽舟之人,年年端午的賽龍舟慶典他更是從不缺席,那雲河更是他從小遊到大的母親河,就這樣一個人會溺斃在河中?說出去誰能信服?”
“再加上劉家母子溺斃當天雲河正是河低水淺之時,就算是不善水的旱鴨子都尚且能在那種水勢中撲騰掙紮一二,可……劉二農這樣的善水能手,怎麼會就此溺斃而亡?甚至連半點動靜都不成發出!這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許茂典呼吸一滯,忙追問道,“喻捕頭這幾天可曾帶人去走訪過案發現場?”
沈濱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回應道,“喻捕頭於前夜帶人去過劉家母子溺亡時的案發現場,秘密走訪過周邊的百姓,有意探聽過此事。根據案發地周邊的百姓供詞所言,劉家母子溺斃的當天夜裡,案發地並未有半點擾人的動靜傳出,這簡首是匪夷所思!”
“並且喻捕頭還從周邊的百姓們口中得知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當天夜裡,有人曾在案發地附近瞧見了東村有名的惡霸,那正是陶家兩兄弟。”
“這陶家兩兄弟分彆叫做陶穀陶糧,是附近乃至整個雲縣都惡名遠播的惡霸,此二人還有另一層身份,那便是本土富商胡大的幫傭!”
聽到這話,許茂典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劉家母子倆都是善水之人,這樣的兩個人卻突然溺斃於淺河之中,且在當夜未曾發出一點掙紮動靜,這本就足夠奇怪了,更讓人細思極恐的是,這劉家母子溺亡的當天夜裡還有人看到了與其交惡的胡大幫傭,這種本不該出現的巧合卻一股腦的揉到一起了,想讓人不往歪處想都難!
吐出一口濁氣後,沈濱低聲說道,“獲悉這一切詭異情報後,喻捕頭便懷疑劉家母子的死與胡大絕對脫不開關係,便於昨天開始,一首帶人在胡大宅邸附近秘密監視,想要借此抓住胡大的馬腳!”
“好,讓喻捕頭接著查下去,隻要能把這胡大的根腳摸清了,對付起賀俊懷就容易多了。”許茂典麵露喜色,正當他準備飲茶解渴時,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皺眉低語道,“本官聽你說了這麼多,卻一首沒聽到這劉小五失蹤案的具體線索,要知道這劉小五失蹤案才是一切的導火索,喻捕頭可曾調查過此事?”
聞言,沈濱苦笑著解釋道,“大人觀之我雲縣近年來存在的諸多幼童失蹤案,想必也了解,我雲縣境內有不少百姓都在私下販賣過自家的子女,這劉小五失蹤案,依喻捕頭判斷,他認為與人販脫不開關係……”
“不對吧?”許茂典有些狐疑地搖搖頭,“本官還記得劉家母子在狀告胡大的案件卷宗中提到過,那胡大曾在偶然之間見過劉家幼兒劉小五,同時還曾向劉家母子提議過要收其為義子的說法,這才是劉小五失蹤後劉家母子狀告胡大的真實原因吧?”
聞言,沈濱神情一怔,略顯無奈地解釋道,“大人,這些話是由劉家母子說的,是真是假並不好判斷,就算胡大曾說過要收劉小五為義子的話,也不見得劉小五的失蹤一定與胡大有關吧?以小人之見,喻捕頭的判斷是有道理的,我雲縣近些年來人販猖獗,時有買女收兒之事,這劉小五的失蹤案應該就跟人販子有關。”
“不!”許茂典神色堅決地擺手道,“這劉小五的失蹤一定與胡大脫不開關係,倘若這劉小五的失蹤與胡大無關,與他相交甚近的賀俊懷為何要替他遮掩此事?還有,如果劉小五的失蹤與胡大不存在乾係,劉家母子欲借此事入京告冤他胡大與賀俊懷又為何會急眼?又何必為此殺人滅口?”
“老話說清者自清,他胡大若是真的無辜,因為自個沒乾過的事被人冤枉了,他何必害怕他人把事鬨大?又是為什麼吃飽了撐的殺人滅口?這一切都指明,劉小五的失蹤與胡大脫不開關係!”
許茂典這一通鞭辟入裡的分析讓沈濱都聽呆了,傻站原地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快!”許茂典猛地一拍他的肩膀,急聲道,“讓喻捕頭就著劉小五失蹤案繼續往下查,這事與胡大絕對脫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