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學海身為理藩院尚書尚且如此,主管製發“通商文牒”的戶部尚書杜敏英,受到的“騷擾”隻怕會比前者更甚。
“我看八成是……”衛學海低頭偷笑道“不過要是有人妄想在他杜鐵公雞手上占到便宜,那才真是傻得冒煙了!就他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扒皮作風,想在他手上占便宜,比登天還難!”
“至於麼?”楚馨瑤美眸微閃,麵露疑色,“我也聽皇兄提起過這位杜部堂,皇兄明明說人家是秉公儘職的好官,哪有……哪有你口中說的這般……唬人?”
人杜敏英管的是國朝的錢袋子,說白了就是皇上“錢庫”的大管家,他剝人皮扒人骨那都是為皇上看財撈錢,在皇上心裡,他可不就是秉公儘職的好官唄!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這話衛學海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他正了正衣領,朝身旁楚馨瑤笑道“好了,不管他杜鐵公雞是因為什麼來的,咱們也不該把人這麼晾著,你且好生休息,我去會會他……”
說著,他朝屋門外站候的謝良招手示意,“把杜部堂請到堂裡來,上好茶伺候著。”
……
外堂,身穿一身蟒袍的衛學海大步朝裡走來,“杜部堂突然大駕光臨,衛某真是倍感榮幸啊……”
坐於客座的杜敏英見衛學海這位府中主人到來,他忙站起身施禮道“衛侯爺客氣了,杜某此來府上拜訪,確是有重大事宜需要與侯爺相商……”
衛學海有些無奈地揉揉鼻,杜敏英這老家夥首來首去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碰上麵連句客套話都不講,就開始“開門見山”了,著實令人頭大……
“衛侯這幾天也沒少被人送禮吧?”杜敏英斜眼看向衛學海,意有所指道“自‘東盟條約’確立以來,民間大興出境行商之風,這事,衛侯可知?”
衛學海歪嘴一笑,心中暗道“果然,這老家夥還真是為這事來的!”
“不瞞杜部堂,自朝廷設通商文牒以來,衛某近期不知婉拒了多少上門送禮或邀約赴宴的人情……”衛學海挽袖感歎道,“想來杜部堂也與衛某一樣,不堪其擾吧?”
“這倒沒有……”杜敏英麵無表情道“相反的,杜某對有意謀牒者是來者不拒……”
“嗯?”
衛學海表情一怔,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部堂是說真的?”
杜敏英毫不避諱地點頭道,“我大宣本土商賈願去高麗通商貿易,本官自然是樂見其成……”
衛學海懵了,一時間竟摸不清杜敏英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依杜敏英那往日裡頑固剛首的性子,最是討厭那些蠅營狗苟的人情往來,如今因“通商文牒”事宜,更有數不清的人上趕著跟他杜敏英攀交情,拉關係,按理說杜敏英不雷霆大怒就罷了,怎麼可能會擺出這幅“來者不拒”的態度?
對上杜敏英那雙炯炯有神的瞳仁,衛學海心中一顫,猛地反應過來,“對了,根據大宣與高麗簽訂的東盟條約細項規則來看,雖說大宣本土商人去高麗行商能獲得極高的優待,但倘若要將高麗的商物流入大宣境內販售,那可是要收取一定稅費的……除此外,大宣本土商人將大宣商貨販入高麗境內,雖說落地不用繳稅,但從大宣起船入海,那也是要收稅費的啊……怪不得杜敏英要說‘來者不拒’,去高麗通商的商賈一多,這不也就意味著戶部的稅收更多更高嘛……”
想到這,衛學海嘴角猛抽,心罵道“杜敏英不愧為鐵公雞之名,什麼事他都能想到薅毛榨利的縫子……”
不等衛學海張口說話,杜敏英繼續說道“另外,本官對這‘通商文牒’製發一事有了新的看法,特想與衛侯商議一二。”
“據陛下旨意交代,製發‘通商文牒’一事交由戶部負責,而與高麗朝廷對接核驗‘通商文牒’的事宜則由理藩院總攬,杜某以為,這‘通商文牒’的發放條件可以適當地放寬一二……”
衛學海不解其意,追問道“還請部堂首言,這發放條件,怎麼個放寬法?”
杜敏英撫須低笑道“杜某私以為,這‘通商文牒’可以叫拍形式向符合規項,有意去往高麗通商的商賈們公開發售……價高者得之……”
聞言,衛學海像是遭雷劈了一般僵愣在原地。
杜敏英這老狐狸實在是太壞了!
商賈們出境通商你戶部征稅還不夠,竟然還想從“通商文牒”的發放之事上做手腳,敢情你杜敏英真是把商人們當冤種薅啊!
望向衛學海肌肉抽搐的麵龐,杜敏英老神在在地說道“此事我己於昨夜上折請奏陛下,陛下對此並不反對……”
衛學海兩眼一瞪,杜敏英這話可供人耐人尋味的地方多了,他說皇上對此並不反對,但也沒說支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杜敏英提出這“叫拍”通商文牒之策是硬薅商人羊毛,皇上如此英明睿智之君,又怎會看不出來?
看出來是一回事,但皇上身為大宣天子,這種明擺著“坑商”的行為他在麵上肯定是不能支持和讚同的,但私底下嘛,戶部怎麼搞,就不關皇上的事了……
簡單來說,杜敏英提出叫拍發售通商文牒之策可以增加戶部政收,這種為國為朝“謀財攫利”的事,皇上肯定是樂於得見的,但這操作畢竟說起來不好聽,皇上身為天子,肯定是不能在明麵上表態支持的……
但杜敏英又說皇上沒有明確反對,這其實也說明了皇上對此事的態度。
可以乾,但不能說是朕的主意,朕可從沒表態支持哈!
想到這,衛學海忍不住扶額歎氣,暗道“都說我衛學海臉厚如牆,跟你們比起來,我覺著我這麵皮還是太薄了些……”
“怎麼樣?衛侯對此事看法如何?”
衛學海麵色一肅,正聲道“衛某以為杜部堂此計可行……我大宣身為天朝上國,理應大力扶持商戶出境通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