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位天子,這是在以身做餌,執杆釣魚呢!”
聞言,皇後心下一鬆,旋即恢複了以往從容不迫,雍容高貴的氣度,“女兒明白了,既然我家夫君敢舍身作餌釣魚,我這做妻子的也理應幫他把這張網鋪得更大一些……”
洛文槺老臉一顫,知道自家女兒行事作風的他聽到這話瞬間不平靜了,“長凝……你要做什麼?萬不可亂來……”
“父親放心,女兒有分寸的。”
……
傍晚時分,坐落於宣京城北福壽街,裝繕恢弘大氣的靖王府,蓋頂飾以麒麟瑞獸的正院偏堂內,三西人正圍坐在茶台左右低聲議話。
“現如今宣京己經全麵戒嚴了,比之前幾日更為嚴峻了,看來……看來江南那邊傳來的消息是真的!皇帝……皇帝真的死了!”
說話之人,是一頭戴金銅麵具,肩披墨黑披風的男子,說話時語氣微顫,顯然是興奮到了極點。
右側,一身穿金絲王袍,腰束玉帶的壯碩青年不鹹不淡地說道,“皇帝死了又如何?彆忘了,現在京城裡還有近二十萬大軍呢。”
此刻若有京城權貴人士在場,見到這說話之人的麵容定會大吃一驚,愣在當場。
隻因這說話之人不是彆人,正是這座王府的主人——靖王楚天毅!
要知道,靖王楚天毅還有個外號叫“肥山王”,指的就是他那肥胖如山般的巨大外形,長年以來就沒有人見這位肥山王楚天毅真正瘦過,又何時有過如今這般壯碩的身材?
倘若不是楚天毅如今的五官還能看出以往的肥胖之時的六七分相似,怕換做任何一人看到現在的他都認不出來他是那位有著肥山之稱的靖王……
“王爺何必妄自菲薄,您昔日就藩之時統領藩軍的各級舊部們現如今還在各軍當領要職吧?”坐於銅麵具男子身側的灰袍男子低笑道,“隻要您一聲令下,還是有可用之兵的吧?”
靖王閉目沉默,不發一語。
灰袍男子作勢還要開腔,另一臉上帶疤的青年男子則先一步搶話擠兌起對方,“說的什麼胡話,現如今形勢未明,王爺貿然聯絡分散京中各軍大營的舊部們調兵隻會引火上身,照我看,咱們靜觀其變才是上上之策!”
頭戴金銅麵具的男人沉吟片刻後說道,“小人倒想聽聽王爺的高見,您接下來打算如何行事?”
靖王忽地一笑,端起茶杯飲了口茶,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行刺天子的事是你們日月教乾的,這之後該怎麼辦,本王當然是聽你們日月教的指示嘍……”
“王爺說笑了,神教既然選擇了王爺您當盟友,這便說明王爺與我日月神教是互相平等的合作關係,彼此之間絕無高下之分。”金銅麵具男語氣一沉,步步緊逼道,“再說,王爺扮醜藏拙自汙多年,胸藏謀略許久,也自當讓我神教開開眼才是吧?”
麵疤青年陡然冷笑道,“可笑至極,你日月神教一口一個盟友,但卻沒見爾等真正拿出過什麼誠意籌碼來,如今局勢未明,便急嚷嚷著讓王爺露底豪賭,你們不覺著太荒謬了些麼?”
灰袍男子眼中閃過寒光,“高統領,您這話有失偏頗吧?我神教為了自與殿下達成合作以來,出資出力,更是動用險招刺殺了當今天子,我倒想問問你,若這還不叫有誠意的話,那怎麼樣才叫誠意呢?嗯?!”
正當現場氣氛越發緊張之際,乾坐著喝茶,鮮少說話的靖王終於開口了,隻不過,他的視線一首集中在對麵那頭戴金銅麵具的神秘男子身上,“都這時候了,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日月教的做事風格本王也算是有所耳聞,篡權謀逆如此重要的事,你們的準備與底蘊隻會比我這個閒散王爺多,換句話說,你們剛下出這一計刺殺天子的險棋,就說明你們肯定留了諸多後手來應對。”
“換言之,像本王這樣的盟友,你們……不止一個吧?”
灰袍男子忽然止聲不說話了,金銅麵具男子卻輕笑著回應道,“王爺不愧為屈身忍辱多年的梟雄也,您想的不錯,我神教起初是沒把寶押在您一人身上……可您也知道,自當今皇上削藩之後,各大宗室王爺對當今這位存在多是畏如虎狼,不敢再有絲毫僭越之心了……所以,我神教看來選去,也唯有靖王爺您適合聯盟合作了。”
說著,金銅麵具男子舉手起誓道,“在下向靖王爺保證,現如今與我神教真正達成共識同謀大業者,惟有您一人!”
“是嗎?”靖王微眯雙眼,低笑道“既如此,你們日月教該將全部籌碼押到本王身上才是……說說吧,京中各大營裡,有哪些是你們的人?”
灰袍男子聽聞此言麵露急色,“王爺……”
金銅麵具男子一擺手止住了他,抬頭望向靖王沉聲道,“殿下的意思是,要等我神教先落子,您才肯露底發力?”
靖王沒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喝了口茶,算是默認了金銅麵具男的問話。
“成功刺殺天子,引發驚天動蕩,才有如今大好時局,殿下,我神教的誠意還不夠足?”
靖王忽地歎了口氣,“你們真能確定皇兄死了麼?”
“反複確認過訊息,又細細查探過江南動靜,消息絕對假不了!”
“縱使皇兄真的死了,你日月教不把所有牌都打出來,本王也仍然沒底……”
“既如此,那在下明白了。”
“其實剛才高統領說得話是對的,如今這動蕩時局下,遍布迷霧,靜觀其變是最好的……要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天子受刺身亡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遲早得……另立新君!”
“王爺此計我神教此前也自然考慮過,可殿下要明白,有些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生變……彆忘了,皇帝雖然死了,可他還有兒子呢!”
“閣下是在說笑麼?牙牙學語的嬰兒豈能登大寶之位?”
“可王爺彆忘了,那牙牙學語的嬰兒背後是如日中天的洛家!”
此言一出,靖王瞬時沉默。
“……扶持幼子上位,有洛家在後方撐場麵,當今皇後大可垂簾聽政……相信穆家兄弟倆也不會反對,要知道,那幼子可是穆家兄弟倆親外甥的血脈……”
“比起扶持幼兒繼位,穆家兄弟怕是更想扶持我那位三哥吧?他亦是先皇後所出!”
“王爺難道忘了?數天前,那位永王殿下便被皇後召入宮中暫居了……萬一……在下是說萬一哈,萬一這位永王殿下不慎在宮中暴亡,那……穆家於情於理,就隻能扶持身懷親甥血脈的幼子上位了吧……”
聞言,靖王喉嚨一堵,好半晌才感慨道“嗬……我皇兄真是娶了個了不得的媳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