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侍郎,你實在太過放肆了!”一道嗬斥聲從群臣之中乍起,隻見一頭戴西梁烏紗,身穿緋色官袍,腰束金帶,斜佩藥玉的中年男子大步上前道“皇上遇刺身亡,不幸薨亡才多久?你齊侍郎便如此急不可耐地提議新君繼位之事,莫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狼子野心?”
立於百官之首位的洛文槺瞥眼望了望後方出口發聲之人,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朝身旁寧中恒低聲私議道
“太常寺少卿屈鴻彩,嘖……沒想到,他也是個不乾淨的……陛下果然說的沒錯,這朝裡朝外,藏在深水裡的大魚不少啊……”
寧中恒深深地看了屈鴻彩一眼,湊到洛文槺身側低聲回話道“今日這朝會,便是妖魔現行之日……”
洛文槺頷首點頭,“放心吧,有哪些人叫的歡,我都記著呢……”
聞言,寧中恒啞然失笑,朝上方處,皇後端坐的方向抬抬眼,“放心吧,咱們這位皇後,你的好女兒,肯定比你要記得更清楚……”
洛文槺一時無語,這才發現上方端坐著的皇後正仔細打量起殿中的文武群臣,細葉美睫不時輕顫,偶爾還會自顧自地點頭,以洛文槺對自己這個女兒的了解,瞬間就明白對方是在腦中醞釀著什麼了不得的風暴了……
二人身後,被屈鴻彩莫名狂噴後的齊休平並未收斂,身上氣勢再度攀升,從容不迫地回應道
“聖人常言,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齊某啟奏新君繼位之事,有何不妥?”
“笑話!”屈鴻彩不悅拂袖,怒而嗆道“陛下還在世時,可未曾冊立太子,如今皇上屍骨未寒,你便急嚷嚷著擁立新君繼位,老夫倒想問問你齊休平是何居心,又想擁誰繼任大統賺個從龍之功?!”
隨著他話音剛落,群臣中便有不少臣工緊跟著發出附和之聲,“屈大人這話說得有理!陛下現今屍骨未寒,更不知皇上彌留之際可否留下過傳位遺詔,齊侍郎此刻便妄言擁立新君繼位之事,實難讓人相信他沒有私心!”
“就是!縱使要議繼位新君之事,也輪不著他齊侍郎信口雌黃……”
見越來越多的臣子出麵擠兌起齊休平,一首同齊休平共邊的刑部侍郎邱旭有些看不下去了,當即就出麵為齊休平說起話來
“齊侍郎方才所言有何不妥處?諸位難不成是希望我大宣無君而治嗎?”
此一言瞬時激起驚濤駭浪,不少人都被邱旭這話給驚著了,可人家非但沒有止聲的意思,反倒正過身來麵對群臣再一次升高了聲音“聖人尚曰國不可一日無君,江山不可一日無主,齊侍郎謹遵聖人教化,國朝無君繼任大統之時,冒著風險首言上奏,一片公心日月可鑒,爾等卻憑空指責他包藏私心,真是可笑至極!諸位如此憂懼新君繼位,唯恐我大宣無君而治,到底誰才是包藏禍心之輩,豈不昭然若揭?!”
邱旭這振聾反饋的激昂奏詞不可謂不厲害,尤其是最後一句質問更是有了誅心之味,起先出聲擠兌控訴齊休平的不少官員氣勢大挫,更有不少人被這一句誅心之問弄的有些汗流浹背,縮起脖子不敢再言。
起哄幫腔的消停了不少,可最先帶頭控訴齊休平的屈鴻彩卻是下不來台了,聽到邱旭這等辛辣的詰問,瞬時惱羞成怒,“邱侍郎,你此言何意?!”
正當殿中群臣以為屈鴻彩就要跟邱旭作激烈口舌之爭時,一道宛若洪鐘般的高喝聲突地從百官前列位次響起“邱齊二位侍郎所奏有何不妥?”
金殿再次一寂,群臣循聲望去,發現發聲之人不是彆人,正是戶部侍郎杜敏英!
堂堂部堂開口戰隊幫腔的份量自然要遠超常人,他這一出聲,不少還跟著屈鴻彩起哄的官員們瞬間止聲了,一個個就如同見貓老鼠般縮著脖子躲入人群中,生怕這杜鐵公雞逮著自己開噴……
“身為人臣,自當以江山社稷為重,陛下即己薨亡,與其沉湎於哀痛不可自拔,何不用多餘精力做點實事來?”
杜敏英冷冷地看了屈鴻彩一眼,大步走上殿前,正對上方皇後彎腰拜禮道“老臣以為,剛才邱齊二位侍郎所奏選擁新君繼任大統之事並無不妥處,且老臣以為,大皇子楚佑極最為合適!還請皇後娘娘趁此群臣皆在之際,選議此事!”
站於殿中的文武群臣如遭雷擊般紛紛僵在原地,之前邱旭二人啟奏新君繼位之事說得還算隱晦,杜敏英這會兒當著所有人的麵首言上奏擁選大皇子繼位,這就跟明牌沒什麼區彆了……
就在文武群臣陷入愣神之際,寧中恒卻緊跟著開口了,義正言辭道“杜部堂此言公心可鑒,臣甚覺有理,願附議請奏!”
場中又是掀起一片嘩然之聲,寧中恒這位高權重的內閣次輔都站出來表態支持了,又豈會沒有附議之聲?
果然,很快便有無數官員紛紛站出身來附議。
“寧閣老與杜部堂所言句句老成持重,公忠體國之心日月皆可鑒之,臣也附議傭選大皇子繼承大統!”
“臣也附議……”
“臣等附議……”
附和之聲愈來愈多,站於百官前列的李明義見此,與身旁刑部尚書王裘對視一眼,儘皆上前表態
“臣李明義(王裘)附議!”
有了李明義與王裘兩人的和聲附議,霎時間幫腔附和的臣子又增多了一茬,武將行列,煜國公馮銳進老頭子亦是在此刻站出身附和,原本還有些舉棋不定的勳貴武將們見狀,就好似一下找到了方向般,也緊跟著出聲附議。
眼看殿中三分之二的臣工們都表態支持大皇子繼位之議,起先跳出來跟齊休平唱反調的屈鴻彩瞬間黑了臉,他眼神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靜靜站立,不發一語的宗正周王,試圖想從對方那古井無波的臉色中看出態度與傾向……
可觀察了好半天,屈鴻彩仍舊沒有等到周王的表態,他終於忍不住了,宛若惱羞成怒地小醜般跳腳耍潑道
“大皇子還未長成,尚是牙牙學語的待哺稚童,諸位臣工上奏擁護大皇子繼承大統,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