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成明眼睛微微眯起,雙手背負在身後,“隨我去瞧瞧。”
縣衙外頭自然比裡頭寬敞,能做的布置更多,這會至少是把男女分隔開來。
但另一方麵光天化日之下,拘禁如此多的百姓,擾得人心紛紛,有些膽大自恃清白的,時不時冒頭經過指指點點。
範成明一路過來聽聞有人說,這些人都是要送往長安處斬的。
人心浮動。
範成明遠遠望過去,七八百人是有的。
有巡邏的差役郡兵的過來驅逐,範成明從懷中掏出官符應對,馬上又收回去。
他們無需看清楚,隻要知道眼前是個官就行。
範成明回到暫居的宅院,吩咐道“調一隊人馬去城牆上駐守。”他和殷博瀚說好的。
以後誰再說文人仁弱,他一個字都不信。
範成明和衣而臥,忽然驚醒,翻身落榻,拉開門時徹底清醒。
李開德衝過來,“將軍,有動靜了。”
範成明咬牙切齒道“夜襲?!”最絕無可能取勝的方式。
範成明鎮定心神,“隨我去與殷相公彙合。”
心裡暗罵千萬句,夜色深沉,什麼鬼事都可能發生。
得益於範成明時不時來刷臉,殷博瀚到底放了他們一批人入縣衙。
大堂內燈火通明,各位官員到底衣著整齊,沒穿中衣露麵,隻是有幾位著急忙慌,忘了戴帽子。
範成明進來時,堂中間正跪著一人稟告軍情,看衣著像是郡兵。
兵曹邊飛宇神色緊張道“相公,右營夜間營外忽聞狐狸叫,後又變喊殺聲,及至賊子混入營中作亂……”聲音變得嘶啞,“右營炸營了!”
炸營,軍隊夜間的恐怖傳說,所有人都陷入癔症,內部自相殘殺不止。
範成明心下一頓,沒想到郡兵如此不堪用,如今是敵非友。
邊飛宇“相公,右營附近不少人喊‘除舊魔,迎新佛’,還有人看見彌勒現身……”
加之,他們現在清剿的正是彌勒教,難免增加幾分神異色彩。
殷博瀚神色一變,“豈敢動搖軍心,來人,推出去斬了!”他要殺雞儆猴。
南衙將官有吳嶺頂在上頭不能動,地方郡兵還不是隨他拿捏。
堂內其他文官還沒反應過來,範成明和邊飛宇先愣住了。
軍中殺人立威不是這路子呀!
邊飛宇的話不大吉利,殷博瀚堂堂相公越級殺一個郡兵將官,不是不行,但決不能用這個理由殺。
你是他正經上司嗎?搞清楚他的隸屬關係了嗎?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他犯哪一條?人家是來稟告前線軍情,不是在士兵中亂言!
軍中依的是軍法,不是“心”法。
僅憑這一句,範成明就篤定殷博瀚話本看多了,十成十的不知兵,心虛了。
邊飛宇立刻跪下磕頭,“相公,饒命……”後麵的話還沒想好。
範成明和邊飛宇素不相識,反而站出來求情,“殷相公,大事當前正是用人之際,不如讓此人先去鎮壓右營。”
連個“戴罪立功”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哪知道邊飛宇是不是右營的。
人要不是,豈不更無辜。
其他官員亦是跟隨求情,不管有沒有察覺到殷博瀚“枉法”,殺人總是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