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看到一張祝明月親筆寫的家長裡短信,猛地披衣起來。
拉開門,見親兵在外,吩咐道“去看看尹中侯睡了麼?若沒有安寢,請他過來一趟。”
尹金明不明就裡地進屋,“將軍,你找我?”
段曉棠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燭火昏暗,辨不清段曉棠的具體神情,緩緩開口“金明,你全家都到長安了!”
尹金明剛剛挨上椅子的屁股猛地彈起,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手足無措,眼中滿是驚愕與不安,“這怎麼可能,我答應會寄錢帛回去……他們怎麼會……”
望向段曉棠的目光中充滿了乞求,仿佛希望從上司的眼中找到一絲安慰,“將軍,我妻小如何?”
段曉棠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憂慮都吸入胸膛,然後緩緩吐出,“沒什麼大事,明月出麵將人安置到濟生堂。”
尹金明心中的憂慮更甚,“濟生堂是醫館……”
段曉棠連忙打斷他的思緒,解釋道,“醫館身份中立,不會引來閒言碎語。”
僅針對尹金明的小家而言,至於大家怎麼傳,就不是他們能管得著的。
歎口氣,“你回頭好生謝謝耿文和開德家裡,要不是他們報信快……”
尹金明會不會喪子喪女說不準,但做鰥夫是肯定的。
尹金明木然地點點頭。
段曉棠遞出一封夾帶的短箋,“這是晁娘子寫的信,你看看吧!”
時人成親講究門當戶對,尹家雖然苛待尹金明,但娶親不至於真找一個鄉下瘌痢頭,麵子上過得去,但內裡的實惠肯定是沒有的。晁瑜英也略識得幾個字。
尹金明拿短箋的手都在顫抖,既希望上麵說得是真的,又害怕說得是假的。
晁瑜英報喜不報憂不是第一回了。這一次,她又在信中隱瞞了多少艱辛與不易呢?
段曉棠保證道“濟生堂的大夫都看過,慢慢養著便是。”
尹金明雙手抱頭,懊惱道“都是我拖累了她,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抬起頭,希冀道“將軍,我回去換一個房子……”
長安城那麼大,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隨即搖搖頭,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不可能的!”擺脫不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尹家人若找到大營門前,他一樣避不得。
除非外放,但從理智而言,尹金明清楚他無根無基,地方前途不及繼續在右武衛發展。
死局!
如今唯有一點好,上司段曉棠平日不把孝道當回事,不會逼著他回家儘孝。
段曉棠賣個關子,順便讓尹金明的平複一下心情,“我這有個法子,你要不要聽聽看?”
尹金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急切道“聽!”
段曉棠不居功,“也不是我想的,是一位長輩的建議。她家做過官,也在鄉間居住過,對這些事情頗有見解。”
祝明月曾和晁瑜英提過,對方既然沒有異議,就代表有操作的空間。
隻是不曾在信箋上提起,反正尹金明眼下回不去,說了也白說。
段曉棠將張法音的法子娓娓道來。
尹金明神情複又轉向呆滯,“真的有用嗎?”
他身在局中,自幼受苛待,對宗族實在沒幾分好感。
小時候挨打挨罵,也不見宗族出力討公道,頂多不輕不重說兩句“公道話”。
能長成今日勉強算得上正直的品性,全靠早逝的生母保佑。
尹金明神情恍惚,重複道“我身上的七品官這麼有用?”可以讓他將從前的大山一起搬走。
他初獲得將官職位時,想的隻是終於出頭,能把妻小接出來,和老家人遠遠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