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月淡淡地看著她,道“洪七郎先前,可有自己偷跑出去的經曆?”
康嬤嬤猶豫了一下,道“說實話,咱們先前住在北地,北地對孩子的養育,可遠沒有新京那般嬌貴。
彆說七郎君已是九歲了,就是尋常人家,八九歲的孩兒都已是不怎麼限製他們的行動了,與其護心肝一樣護著他們,不如教會他們可以護身的本事,北地那邊的男孩兒,從小就會習武,他們長大後自個兒出去玩也是常事。
據老奴所知,七郎君也時常自個兒跑出去玩耍,但這種在我們看來,算不得偷偷跑出去……”
好嘛,這算是南北兩地養育觀念的不同?
蘇流月沉吟片刻,問“你們北地的男子,都自小就開始習武?包括洪七郎?”
“對,雖說七郎君很讓老爺夫人們失望,但他到底是我們大老爺的親兒,自七郎君小時候起,該教給他的東西就沒有落下的,七郎君又長得比一般同齡的孩子要強壯,否則兩年前老夫人壽宴那天,他也不至於把慕容將軍家的小郎君打傷了。”
康嬤嬤輕歎一口氣,道“因著七郎君在武學上的天賦,咱們大老爺曾經很看重他,知道他性子野,還曾把他放在身邊親自教導。
但七郎君終歸是讓大老爺失望了啊……”
蘇流月微微揚眉,“洪七郎受到這般冷待,就什麼想法都沒有?”
康嬤嬤的臉色不由得有些尷尬起來,“話不是這麼說的,咱們洪家從沒想過要冷待七郎君,但凡七郎君能回應大老爺哪怕一點的期望,大老爺也不會狠心放棄他,畢竟大老爺膝下有四個兒子,其他三個兒子都非常優秀。
但孩子麼,自是不知道大人的苦衷的……”
她說到這裡,似乎有些猶豫。
蘇流月立刻道“康嬤嬤有話但說無妨,我們京兆府查案向來知道分寸,受害者以及其家屬的情報都不會隨意宣揚出去。”
頓了頓,她淡聲道“但若康嬤嬤還是不說,我隻能請示上頭,讓咱們的頭兒親自走一趟了,畢竟,這個案子是聖上重點關注的,彆說咱們的頭兒了,若是案子辦得不順利,隻怕連聖上都會驚動。”
京兆府的頭,不就是太子殿下麼!
若是太子殿下來了,跟聖上來了有什麼區彆?!
康嬤嬤頓時一臉討饒的神情,苦著一張臉道“官爺言重了,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隻是經由老奴的嘴說出去,怕影響了洪家的名聲罷了。
哎,罷了,誰讓老夫人讓老奴來配合官爺辦案呢,老奴便不收著藏著了。七郎君先前的行事確實十分粗暴荒謬,但連大老爺也放棄他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到底是個孩子,心裡自是會覺得委屈的,他一開始還會跑到大老爺麵前,腆著臉向大老爺求饒,發誓自己再也不做會讓他們生氣的事情了,大老爺卻始終對他不冷不熱。
後來,七郎君也曾經撒潑打鬨,但他這個舉動,隻是讓大老爺對他更為寒心,隻一再下令讓七郎君身邊的人看緊他,那段時間,七郎君幾乎天天被禁足。
後來,戰事四起,大老爺隨著聖上出征打仗去了,七郎君才算消停了下來,原本這段時間,七郎君都沒惹什麼事,家裡的人都幾乎忘記他的存在了……”
卻誰料,他再次鬨出事情來的時候,卻是把自己的命都鬨沒了。
蘇流月聽她說完後,問“我還有幾個問題,先前尤家和新京尤太史所屬的尤家認親,曾舉辦過好幾回認親宴,洪家可有受邀去那些個宴席?若受邀了,洪七郎可有跟著一起去?”
康嬤嬤微愣,隻覺得這個問題似乎跟案子沒有一點關係,想了想後,搖頭道“洪家是受邀了,但七郎君沒有去。”
這樣的宴席,會赴宴的人本就不會多,又怎麼可能帶上被冷待的七郎君。
蘇流月又問“那這兩個多月裡,洪家可有舉辦過什麼宴席?”
康嬤嬤道“大概一個半月前,是我們老夫人的七十歲大壽,那回的壽宴辦得很濃重,洪家幾乎把新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邀請了。”
蘇流月點了點頭,倏然站了起來道“很好,我暫時沒有問題了,我們便先告辭了。”
說完,行了個禮,便帶著楊少尹他們走了出去。
走著走著,她突然低聲道“楊少尹,你覺得,犯下這起案子的凶犯,是男人還是女人?”
楊少尹微愣,臉上忍不住掠過一抹興奮,道“看來蘇小郎君也發現這個疑點了,說實話,一開始,我們都覺得,凶犯是個男人。
八九歲的男孩身形已是比較高大,更何況就像方才的康嬤嬤所說,從北地來的這些家族自小就會教他們家族的男孩習武,因此,失蹤的幾個孩子裡,除了尤長青,其他幾個孩子都會一些拳腳功夫,尤其是洪武,據說一些大人都打不過他。
這種情況下,如果凶犯是女子,幾乎不可能製住這幾個孩子。”
頓了頓,他道“但是,自從那幾個孩子的屍體被發現後,我就有些迷茫了,那些孩子被照顧得很好,身上穿的衣服也明顯是某個人親自縫製的,那個人,很可能便是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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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懂如何照料孩子,也不懂怎麼縫製衣服……”
“那可不一定。”
蘇流月道“女子雖說不太可能製服那幾個孩子,但若是用一些非常手段,例如迷藥或是直接把他們打暈,還是能抓住他們的,而運送他們,隻需要有一輛牲畜拉的車子便可。
而男人雖說一般不會照料孩子,但也不排除有些已是做了父親的男人,在那方麵會比較細心,那些衣服,也不一定是凶犯親自縫製的……”
楊少尹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問“那蘇小郎君覺得,凶犯是男人還是女人?”
蘇流月靜默片刻,十分肯定地吐出了幾個字,“我覺得,是女人。”
楊少尹不由得有些好奇道“為何?而且如果凶犯是女人,她又是怎麼製服那些孩子的呢?”
“她是怎麼製服那些孩子的,我暫時不知道。”
蘇流月道“但這個案子中,無處不顯示著凶犯一種細膩的感情,他把每個綁回去的孩子都照顧得很好,便是殺死他們的時候,也不忍心用見血的法子,也不忍心讓他們遭受太長時間的痛苦,他最後給他們穿的衣服,大小都一樣,那應該是他為了某個人縫製的,隻是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人,應該與那些失蹤的孩子年齡差不多,也是出生於家世極好的家庭,隻是,因為某些原因,那個孩子永遠地離開了他,他甚至見不到他的最後一麵,沒法好好地把他送走。
所以,他隻能在彆的孩子身上實現這個遺憾。”
蘇流月嘴角微抿,“這種細膩的情感,一般隻會出現在母親身上,所以,凶犯很大可能是個女子,而且,她在近期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她把那些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隻是,這一回,他們死的時候,她就在他們身邊,不但給他們穿上了新衣,還親自挖了坑把他們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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