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寶曆642年,6月3日,烈陽。
清晨,西蜀京城外三十裡,一處通商要道上,一隊殘破不堪的商隊正緩慢的向著京城的方向行去,僅剩的數名鏢師個個身上帶傷,麵容苦澀難看,他們驅趕著隊伍中剩下的那幾匹馬車。
幾名商戶愁容滿麵的圍坐在最前麵的一輛馬車車廂之中,一時間也沒有人還有心情開口說些什麼。
李逍遙也坐在其中,原本麵容俊俏白皙的少年郎,此刻卻是滿臉的汙垢。
大半個月前,他本想帶上小書童,騎上一匹白馬就動身出發去往京城的,但恰好有一支商隊要運一批貨去往京城,商隊中又有許多他父親的好友,一來二去的,李逍遙便與他們一同上了路。
可沒成想,這支商隊沒走出李家村多遠,就遇到了劫道的山匪,好在商隊請的鏢師還算精良,也算是有驚無險,可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之後的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一路上他們碰到了數次的劫匪,且一次比一次驚險,到了現在,原本帶出來的貨已經十不存一了,更是死了不少的鏢師與商戶了,這一趟行商已然是血本無歸了。
但這一路上的磨難,又像是一塊粗糙無比的磨刀石一般,時時刻刻打磨著李逍遙的心境。
這一路走來,沿途看到最多的,便是那一張張枯槁絕望的麵容,甚至時常會在路邊見到餓死的人,他們的屍體發臭發爛,許多人從他們的屍體旁邊走過,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隻能偶爾見到官府的兵士草草的過來將這些屍體裹上黑布,扔去附近的亂葬崗,因為不這麼做的話,瘟疫很快就會在此處蔓延,那又將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李逍遙幾度想要出手去為他們做些什麼,但他又會發現,原來自己什麼也做不了,自己帶出來的那些錢財,根本不足以去幫助他們。
這一路走來,漸漸地他變得越來越沉默,許多念頭充斥於他的心頭,揮之不去,外麵的世界好似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最終他認為,眼下自己的力量還是太過低微,或許等他身居高位,有了權利與錢財,就能改變眼下的一切了,想明白這些後,他隻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眼下的那場科舉便是一條通天的捷徑。
下午時分,殘破的商隊終是來到了城門處,他們在城門處排隊,長長的隊伍好似看不到儘頭一般,隊伍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前移著,一直到傍晚時分,才是終於輪到了李逍遙他們這支商隊。
商隊的首領是個肥胖的中年男子,他一臉討好的笑容與那守門的兵士糾纏了許久,在塞了不少的好處後,對方才戀戀不舍的將他們一行人放入了城內。
進城後,儘管已是黃昏時分了,但街道兩側依舊滿是叫賣的商販,人來人往的顯得十分的熱鬨。
李逍遙與商隊首領等人打了聲招呼便脫離了他們的隊伍,獨自在京城內逛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裡的確要比李家村要繁華太多太多,腳踩在這溫潤無比的青石磚之上,看著四周一座座精美林立的商鋪樓宇,還有那遠處那璀璨無比的皇宮樓閣。
京城的繁華在李逍遙的心中有了具象的體現。
可每每想起京城外那一幕幕悲慘的麵容,他的心又會重重的一顫,將心中那點欣喜之意徹底衝散。
不知不覺間,他在街道上兜兜轉轉走了許久,等他回過神後,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回去的路是哪一條了,此時的天色也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好在繁華的京城,即便是到了夜晚,依舊有許多燈火通明的商鋪開門營業。
李逍遙緩緩停下腳步,肚子也在此時咕咕的叫了起來,他苦笑一聲,喃喃道。
“也該尋個去處,吃個飯了。”
也正是此時,不遠處街道上的一間繁華無比的商鋪內,有一陣悠悠的歌聲傳出,這歌聲曲調輕緩哀怨,李逍遙細細聽去,他能聽出歌唱之人,心中的苦悶哀怨之情。
鬼使神差之間,李逍遙一時間很想去見見是何人在歌唱,於是便抬腳向著那間商鋪的方向走去。
等他來到商鋪大門前後,他抬頭仰望巨大的門匾,就見其上寫著百花樓三個大字。
就在他心生疑惑之色時,樓內兩名身穿薄紗的年輕女子已經快步向他迎來。
來到他身前後,一名女子率先開口說道。
“這位公子看著好生麵生,快進來坐坐呀。”
另外一名女子同樣柔聲附和道。
“是啊,公子看你風塵仆仆的模樣,定是遠道而來,快進來樓內,讓我們給您捶捶背揉揉肩放鬆放鬆。”
李逍遙回過神來,低頭打量了一番這兩名身材曼妙的女子,在看到她們那飽滿雪白的胸脯後,頓時感到一陣的氣血翻湧,他彆過了視線,暗暗的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按下了心中的悸動,他顫聲說道。
“幾位姑娘,小生是聽聞樓閣內的歌聲而來的,不知是何人在歌唱。”
聞言,其中一名女子輕聲笑了笑,隨後她狡黠的目光閃了閃,隨即伸手拉住了李逍遙的手臂後柔柔的說道。
“公子要想知曉是何人在歌唱,隻要進來樓內,不就知曉了嘛。”
李逍遙本心中還有些許的猶豫,他幾次想抽回自己的手臂,但卻都是失敗了,最終在兩位姑娘半推半就之下,便還是進了樓。
百花樓內,此時或站或坐了許多的賓客,他們皆是衣著光鮮亮麗,在他們的身前,擺滿了各種美味的佳肴與美酒,還有一位或是多位年輕貌美的少女陪伴在身側,與他們歡快的交談著。
那些賓客們一邊品嘗著美食,一隻手不停的在身邊女子的身上遊走著,這一幕幕看在李逍遙的眼中,頓時對他的心神產生了不小的衝擊,他連連咽了數口口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那些男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怎會如此放肆,但那些女子卻看起來又不像是被強迫而為。
這也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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