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鶴親自提著一個燈籠,走在楚輕盈身側。
楚明玠眼裡漾出了笑意,墨發和衣衫被夜風吹得飄逸,花香飄過來,沁人心鼻。
他看著小妹和妹夫挨在一起的影子,自從雙腿殘廢後,他第一次在家人麵前能這麼自在輕鬆。
這幾年的自卑、屈辱和厭惡自己,以及對家人的抵觸,在慢慢消散,隨之而來的是胸腔裡滿滿的溫情和柔軟。
楚明玠心情好了,自然不那麼陰鬱寡言了,於是他開口道:“此時此景不由得讓我想到,多年後等首輔大人老得走不動路時,我這輪椅你就可以用來代步了,到時候要辛苦我小妹推著你了。”
謝疏鶴:“……”
好好好,不僅說他現在老,還說楚輕盈年輕貌美,到時候他是人老珠黃被照顧的那個!
“我倒是想接下這輪椅,但恐怕嶽父大人要比我早幾年用上這輪椅。”謝疏鶴把自己中的箭插到楚恂心口,畢竟子債父償嘛,“想必不等輪椅傳到我手裡,就壞了。”
楚恂抬手按在謝疏鶴的肩膀上,慢慢用力,溫和地笑著道:“我這樣的身體就是老了,那也是虎背熊腰筆挺健壯,是用不到輪椅的,女婿說對不對?”
嶽父大人的手勁太大了,謝疏鶴的額頭冒出冷汗,竭力挺直肩背站穩,側過頭去找楚輕盈。
夫人,你看他,嘴上說不過人家,就用暴力。
楚輕盈:“……”
男女主相愛相殺的劇本,是被謝疏鶴和她的家人拿了是吧,且謝疏鶴還是一對幾,刺激啊。
楚輕盈一拳頭轟到親爹肩上,把人送走。
楚恂踉蹌著站穩,彎腰用手捂住心口,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謝疏鶴回頭看了嶽父大人一眼。
在燈火和花木旁,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夜色下沒了白日裡的清冷克製,如妖如魅的模樣,牽住了楚輕盈的手。
楚恂覺得以後都不用喝茶了,對著綠茶味濃鬱的女婿,他都喝飽了好嗎?
而正廳裡,也是一派其樂融融。
楚夫人本就是極好相處的人。
而柳氏經商多年,在交際上自然是遊刃有餘的,且她這人沒有商人的市儈。
相反她對誰都很真誠,所以她和楚夫人兩人一見如故,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是以姐妹相稱了。
“你剛回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楚夫人用的是“回”,拉著柳氏的手。
“此後的一段時間,我就帶你去參加富家大族的各種宴會,讓我的那些姐妹們都認識認識你。”
其實楚夫人的朋友不多,因為過去那些年楚家是忠臣、純臣、孤臣,並不結黨營私,跟富家大族們都保持著距離。
但是現在,不用楚恂說,楚夫人也知道要多跟京中的貴族們走動來往。
男人們在朝堂上拉幫結派,她們女人也能在後宅貢獻出一份力量。
可不要小看了後宅女人們,後院女人們的爭風吃醋,是能影響到男人們的仕途和命運的。
不說其他的,謝疏鶴的父親,在政治軍事方麵都有著傑出的功勳,被稱頌為詩人中的軍事天才。
他身負王佐之才,曾是先帝的肱股之臣,封侯拜相權傾朝野。
可這樣的一個人,他沒有為國家和黎民百姓鞠躬儘瘁而死,也沒能壯烈犧牲在戰場上,而是被自己後宅的妾室,用刀生生捅死了。
這件案子當時轟動了全城,令無數人唏噓扼腕。
先帝也為之傷心落淚,親自為他寫了墓誌銘,書儘他的才能和功勞,抹去他真正的死因,載入青史。
楚恂評價了一句,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柳氏這段時間每天都處在受寵若驚中,實在沒想到她一個求上門的,竟然會得種種優待。
商人當然都有改變自己最低級的地位,躋身到富家大族中的野心。
不過柳氏沒有那麼大的野心,過去因為躲避謝疏慧的迫害,隻能和夫君蝸居在青州,得了好運氣,白手起家,家財萬貫。
結果卻遭來了虎狼豺豹的覬覦,夫君身陷牢獄,性命不保。
她走投無路之下,帶著謝昕月求到京城夫君的嫡兄家裡。
她已然做好了用全部家財換回夫君一條命的準備,結果楚輕盈不僅沒要,反而處處恩惠她。
此刻楚夫人更是帶她走上了進入名流貴族圈子的第一步。
她是感激動容的,“謝謝趙姐姐。”
葉瑤的二嬸嬸葉二夫人也和柳氏相談甚歡,因為葉二夫人的娘家就是經商的。
當年她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入葉家後,精心打理自己的鋪子。
她憑借著自己的頭腦過去一直收益頗豐,引來幾個妯娌的羨慕,時常請教她,甚至信得過她的,還直接把自己嫁妝裡的鋪子交給她打理。
前幾年大嫂身體不好,主動找了婆母讓出自己的管家之權,交給了她。
所以她這個葉家二夫人,現在是葉家的當家主母。
她和柳氏交流後才知自己平日打理的那些商鋪,隻是柳氏經商中的冰山一角,她這個業餘和柳氏這個專業的,相差甚遠。
這麼一會兒,她就從柳氏身上學到了很多經商之道,受益匪淺。
今天人多,所以是男女分席。
兩張大圓桌,女方這邊自然是楚夫人在主位,楚輕盈在她身側。
膳食一一上桌後,楚輕盈端了一杯茶站起來,“我以茶代酒,第一杯是為慶祝我弟媳柳氏的歸來,第二杯是預祝我大哥醫館開辦的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