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恂將遺詔放在了已死的、二弟的書房裡、書架後的某個暗格中。
遺詔近在眼前,魏氏和楚蓁蓁卻都不知道所藏地點。
“首輔大人,臣今日深陷困境,唯有將遺詔交出去,才能保命。”楚恂從袖口裡掏出了一份血書,遞給楚夫人。
那是一份用血寫在布料上的和離書。
若是楚輕盈在,便知道,正如前世,不管是否有魏氏勾引楚恂一事,楚恂都會給楚夫人一紙和離書。
不管她如何改變劇情,他們的命運最終都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走向作者原本安排好的結局,殊途同歸罷了。
楚恂要用手裡的這份遺詔,跟聖元帝談條件。
他甘願赴死,隻求聖元帝能放過他的妻子、大兒子和兩個女兒,也不要牽連到了葉家、葉瑤,以及嶽父趙家,還有他那些忠心他,誓死追隨他的部下們。
前世,他沒讓楚夫人等人知道他用遺詔換來了數人的平安,且給楚夫人和離書時,因為魏氏對楚恂的勾引一事,楚夫人一直有心結,甩了他一耳光,問他是不是喜歡魏氏。
楚恂為了讓楚夫人恨他,便承認了。
此刻,謝疏鶴攔住了要甩楚恂耳光的楚夫人,也沒讓楚恂說出那番話,低沉道:“我會將這遺詔交上去,要讓楚將軍你也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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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蓁蓁被軟禁在了宮裡,不過同樣是軟禁,享受到的待遇卻比在謝府好。
除了不能離開,有宮人服侍她,每天錦衣玉食,儼然成了一個主子。
她身上的傷還沒好,這兩天隻能臥床。
這天晚上她疼得睡不著,靠坐在榻上,想著夢到的種種。
雖然很多人的命運跟夢中的不一樣了,但那隻是一開始,現在一切又走向了她夢中的局勢。
如楚明騫的戰死,楚恂的入獄,在夢中皇帝也為了不讓謝疏鶴為楚家奔走,也將謝疏鶴留在了宮中。
謝疏鶴服了毒,臨死前的遺願是死在謝家。
夢裡,慧嬪還是掌六宮大權的慧貴妃,她對謝疏鶴的奄奄一息信以為真,求了皇帝。
皇帝讓人送謝疏鶴回去了。
謝疏鶴到謝府後服下解藥,人又好了,在背地裡做了很多。
他要用楚恂交出遺詔的方式,保住楚恂和其全族。
結果,皇帝銷毀了遺詔後,隻放了楚夫人和楚恂的兩個女兒。
皇帝還是將楚恂和其剩餘的楚家三百多人,包括楚家大郎在內,斬首了。
謝疏鶴偷天換日,救了楚家大郎和葉瑤,再加上太子和皇後這些人,以謝疏鶴為首,他們組成了複仇者聯盟。
但那又如何呢?
那時楚輕盈在生了謝允安沒多久後死了,楚輕璿也自儘了。
謝疏鶴最想護住的人,沒護住。
如今就算很多事都被改變了,謝疏鶴同樣護不住楚輕盈。
而她,因為知道後來的種種,就會提醒傅寒辭,無論如何都要在這次連謝疏鶴一起殺了,絕不給謝疏鶴以後複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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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疏鶴把那份遺詔交給皇帝後,皇帝揮退了人,獨自去了供奉大周曆代皇帝牌位的大殿中。
門被關上,殿內一片昏暗,皇帝偉岸的身軀站在先帝的牌位前,把那份遺詔丟入了燃著火的盆裡。
皇帝看著先帝的畫像,一張臉被火光映照著,“父皇,你留的這份遺詔,兒臣特意帶過來,給你看看。”
“當年兒臣是母後和你所生的嫡長子,兒臣五歲就被你立為太子,寄予厚望,卻在西域聖女、你的戰利品生下皇子後,你以莫須有的罪名廢了兒臣,要改立西域聖女生得、尚在繈褓中的異域賤種為太子。”
“你讓兒臣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一直被詬病……”
所以這份遺詔的存在,成為了他的心病。
皇帝看著那漸漸化為灰燼的遺詔,笑得譏諷,“如今,這個心病終於是除了,兒臣執意拿到遺詔,讓你看看,讓你知道,兒臣才應該是天命所歸的皇帝。”
他再殺了楚恂,這大周便沒有被萬民擁護的戰神。
隨著楚恂的死,先帝留有遺詔這個傳聞,也隻是傳聞了,再也不能得到證實。
他可以各種洗白自己,用天命所歸等造勢,並篡改曆史,讓他的皇位來得光明正大,絕不會因此而給自己這一生留下汙點。
他要向父皇證明,他就是最應該坐上這皇位的人,要報複父皇,讓父皇死都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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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疏鶴出了宮,並沒有回謝府。
他坐在去東郊的馬車上,低著頭,在摩挲手上的虎符。
這是從楚恂手中拿到的,另一半在皇帝手中,沒有皇帝的旨意,將軍是不能隨意調兵遣將的。
但以楚恂在大周、在軍中的威望,受擁戴的程度,他這個人,本身就比虎符有用。
所以對於皇帝來說,拿走楚恂的兵權,並不能掌控全軍,令那些追隨楚家人出生入死多年的將士們效忠於他。
他得殺楚恂,且得殺得讓世人心服口服。
謝疏鶴雖然不是楚恂本人,不能完全號令軍隊。
但因為楚恂入獄,軍中已是蠢蠢欲動,他們對楚恂忠心耿耿,有衝動熱血感情用事的,就想救楚恂。
再者,若是到時候楚夫人出麵,那麼那些將領們就更願意服從指令。
然,之前楚恂沒有想過要造反,而謝疏鶴在娶楚輕盈前厭世隱匿,突然造反意味著準備不足,失敗的可能性太大了。
一旦失敗,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慘重。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楚恂不願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