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輕盈接過那毒草後,毫不猶豫地放入了嘴裡,咽下去。
楚明騫預料到了,楚明玠還原出來的百毒不侵丸,當真擋不住拓跋嶠的這種他們中原所沒有的毒草。
楚輕盈毒發的症狀跟碧痕一樣,差點倒下去,被楚明騫扶住。
她卻推開楚明騫,不顧對著她搖頭掉淚的碧痕,緩慢又搖晃地朝拓跋嶠走過去。
拓跋嶠丟掉碧痕,在碧痕摔在地上的一刻,他從背後勒住了楚輕盈的肩膀,彎刀抵在楚輕盈纖細白嫩的脖子上。
他突然哈哈哈狂笑起來,“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今日我根本沒想活著離開,不過是要騙了楚輕盈你來,要你陪我一起死!”
楚輕盈一時沒有了反抗的餘地,那冰冷鋒利的刀子讓她一動不敢動。
楚輕盈閉上了眼,卻感覺到有滾燙的液體,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她脖子的皮膚上。
楚輕盈詫異地轉頭,隻見還在笑著的拓跋嶠,深褐色的眸子裡一片赤紅,聚集湧動著越來越多的淚水,滑落於深刻英俊的麵龐。
拓跋嶠鬆開了楚輕盈,雙臂展開,像是要飛起來的雄鷹。
他背後是萬丈懸崖,卻放鬆全身,任由自己慢慢往後倒去。
他這短暫的一生,出生沒多久就被親生父親丟棄,被母狼撿到,養大,沾染了一身狼的習性。
後來他進入到人類的領域,才知道自己不是狼。
他努力地學習人類的種種,融入到人類中,想做一個正常的人類。
在傅寒辭的幫助下,他回歸到拓跋王室。
一開始他對自己的親生哥哥有過期待,至少在他擁護親生哥哥為可汗時,他是把拓跋可汗當成了唯一的親人的,一度對拓跋可汗有過期待,渴望拓跋可汗對待他如親弟弟。
可實際上,拓跋可汗一直在利用他,從一開始就謀劃著用完了便殺了他。
他和拓跋可汗走到兄弟相殘的地步,是楚輕盈的離間,也是他們根本沒有兄弟情意。
楚輕盈不過是提前讓他們反目成仇。
他發瘋病的那天晚上,楚輕盈不顧自身性命,衝入千軍萬馬萬箭齊發的包圍中。
他當楚輕盈是救贖,可實際上,楚輕盈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楚輕盈才是送他下地獄的那個人。
他來這人間走一趟,短短二十四年,卻全是不值得。
他早在被親生父親從馬上丟棄到零下四十多度的雪地裡時,就該被凍死了,不如不活這二十四年。
草原的四月中旬,還在下雪。
拓跋嶠伸展的身軀往下墜落,他感覺到雪花落在臉上,看到了高空中飛翔的大雕,聽見了雄鷹的叫聲。
拓跋嶠釋然一笑,伴隨著眸中湧出來的熱淚,他安然地閉上了眼。
楚輕盈被拓跋嶠放開後,支撐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展開掌心,怔怔地看著最後那一刻拓跋嶠塞給她的一把草。
她立刻吞了下去,是解藥。
拓跋嶠小時候吃了各種各樣的動植物,早就知道了哪些有毒,哪些能做解藥。
楚輕盈僵硬地轉過頭,隻見拓跋嶠後退,隨即往後倒下,身軀展開落入到萬丈懸崖中。
他說著她狡詐惡毒,騙他害他,他要她陪他一起死。
結果他卻不僅放開了她,還給了她解藥,他一人倒向萬丈懸崖。
“拓跋嶠!”楚輕盈喊了一聲,衝向懸崖的同時,鎖鏈甩了過去。
至少最後她沒騙拓跋嶠。
拓跋嶠不能死,他對她還有用。
楚輕盈去救拓跋嶠後,楚明騫雙目赤紅肝膽俱裂,“小妹!”
等葉瑤騎馬趕到,隻看到楚明騫掉下懸崖的一抹身影。
葉瑤撕心裂肺,也要去跳。
幸虧被霍遠霆及時拽住,“你冷靜一點!首輔夫人是不是有金手指在?她這麼多死劫都度過來了,我不信她就葬身在了懸崖下。”
“我們到崖底找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是什麼都找不到,你再尋死也不遲……”
葉瑤被霍遠霆勸住了。
接下來的七天七夜裡,他們都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找著楚輕盈和楚明騫。
後來,他們在懸崖附近的一個小部落遊牧子民的蒙古包裡,找到了人,連拓跋嶠都沒死。
他們被救了。
而被請來醫治他們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原大夫,在葉瑤表明她和楚明騫、楚輕盈的關係後,大夫冷冷笑了聲,“你是老夫那逆徒的弟媳?”
“老夫這是造了什麼孽,來到草原這麼遠的地方,竟然還能碰上那逆徒的弟弟和妹妹。”
葉瑤坐在楚明騫的床榻旁,拓跋嶠傷得最重。
因為掉下懸崖時,雖然楚輕盈甩出去的鎖鏈拽住了他,但楚明騫砸在了他身上。
而楚明騫給楚輕盈墊背了。
拓跋嶠“……”
還不如死了!
楚輕盈經過廖神醫的一番救治後,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她站在葉瑤身側,對麵露詫異的葉瑤道“廖神醫就是曾經被大哥毒瞎了眼,把大哥逐出師門的大哥的師父,之前拓跋可汗用來壓製拓跋嶠發瘋病的藥,就是出自廖神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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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廖神醫再次被拓跋可汗請到了草原,隻不過因為草原的戰亂,他四處躲避逃命,就來到了我們還沒有統治的這個小部落。”
廖神醫臉色難看,他這段時間幾次命喪黃泉,都是他逆徒的三弟和四妹造成的。
要是當時第一眼認出來楚明騫和楚輕盈,他根本不會救他們。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欠他們一家人的,緣分深到千裡都能相會。
哦,對,廖神醫諱莫如深地看向楚輕盈,想到對他威逼利誘,讓他丹藥的謝疏鶴,他的心情又好了。
謝疏鶴怕是隻有半年的活頭了,到時候大羅神醫都救不了謝疏鶴。
楚輕盈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恐怕等完成了統一回京,謝疏鶴已經化成一捧黃土了。
葉瑤站起來鄭重地對廖神醫行禮道謝,問起楚明騫的具體情況,“我夫君他是昏迷到現在了,還是喝藥睡了過去?”
“他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差不多該醒了,不過……”廖神醫抬手指了指楚明騫被褥下的雙腿,沒有什麼同情,淡淡道。
“他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他的一條腿摔斷了,暫時無法行走,至於以後能不能恢複如初,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葉瑤幾天沒有休息,眼裡一片血紅,聽了這話整個人晃了晃,被楚輕盈扶住。
“盈兒……”葉瑤緊緊抓住了楚輕盈,就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滿目期冀地看著楚輕盈。
楚輕盈搖了搖頭,低聲道“大哥還原出來的黑玉斷續丸能治傷殘,但我從中原來的時候,帶的全都用完了。
“我已經派人回去了,你彆急,等藥拿了過來,三哥就能恢複如初了。”
軍師【“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想說,打電話,發微信,快遞啊!”】
葉瑤閉眼壓住眸底的淚,他們來的時候也帶了很多治傷殘的藥,但都給將士們用了。
楚明騫重情義,愛兵如子,絲毫不在乎自己也會有傷殘的時候,一點黑玉斷續丸都沒給自己留。
然而事實上,葉瑤和楚輕盈不知道的是,楚明騫沒給自己留這種藥,卻怕葉瑤會受傷。
他自私地給自己的妻子,留了足夠的黑玉斷續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