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府,謝鈞雋抱著換回來氣息虛弱的皇子,起名謝疏鶴。
他的目光裡充滿了厭惡,心裡是深深的恨意。
他恨西域聖女。
西域聖女沒有聽從他的安排假死出宮,她竟然真的死了,要用自己的死來完成複仇大計。
她真的愛他嗎?
她憑什麼就能確定,她死了,他就能好好培養謝疏鶴呢?
西域聖女未免把他想得太善良了。
謝鈞雋對西域聖女的玩弄隻有恨意,要報複西域聖女,偏不如西域聖女的願。
西域聖女愛的是聖武帝,想著讓她給聖武帝生得孽種在日後坐上皇位,為這個孽種謀劃。
她可曾在意過她給他生下的兒子?
既然她不在乎,那他就讓她為此付出代價——他要培養那個被養在寶相寺山腳下、一個姓傅的農戶家裡、他的兒子傅寒辭。
他要傅寒辭日後殺了西域聖女給聖武帝生的孽種,要傅寒辭坐上皇位。
這樣他既報複了西域聖女,又報複了聖武帝。
謝鈞雋對謝疏鶴又愛又恨還厭惡,愛是因為他是西域聖女生的,恨是因為西域聖女玩弄他。
西域聖女狠狠拋棄了他,踐踏了他的一顆心。
西域聖女更愛的是聖武帝,愛孽種謝疏鶴,而毫不在乎她給他生得兒子。
謝鈞雋把謝疏鶴丟給了王氏,給了謝疏鶴一個謝家嫡子應有的一切,卻壓根不知道那些年裡,謝疏鶴都遭遇了什麼。
謝疏鶴體弱多病,整日被病痛折磨著,哭鬨不止。
他經常昏厥休克,明明是個嬰兒,但他喝得藥卻比喝得奶還多,每天喝藥就喝飽了。
一開始,王氏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雖然詫異自己生得兒子是碧綠色的眼睛,但她並沒有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跟謝鈞雋一樣視謝疏鶴為不降。
她看得出來謝鈞雋是厭惡這個嫡子的,她對謝疏鶴的心疼更多了些。
那幾年裡,王氏耗儘了自己的精力和心血,養育著謝疏鶴。
她經常以淚洗麵,抱著因為病痛而哭鬨不止的謝疏鶴,沒日沒夜地哄著。
她心力交瘁,也會崩潰,貼著謝疏鶴的臉,眼裡湧出的熱淚浸濕了謝疏鶴的繈褓。
王氏幾乎熬瞎了自己的眼,身體越來越差。
但即便自己染上了病,她也還是支撐著照顧謝疏鶴,未曾有過鬆懈。
她不會想到一個男人可以狠辣喪儘天良到,毒死自己的親生骨肉,把妖女生得孽種換來給她。
謝疏鶴非常早慧,一歲的時候就不會因為疼痛而哭泣了,極為隱忍克製。
他每天都要早中晚喝三次藥,一共一大碗。
每次他都是眉頭都不皺地一下子喝完,不管多難受,都不會去鬨王氏。
他知道王氏的辛苦,經常忍著病痛,閉著眼裝睡,隻為讓王氏不那麼擔心,不那麼累。
他還會在王氏默默掉淚的時候,給王氏擦眼淚,嗓音虛弱卻軟糯地喊著娘親,蹭著王氏的臉。
王氏總會被感動地掉淚。
她對於懂事的謝疏鶴更加心疼,對上天感恩戴德,感謝上天賜予了她這麼一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並且讓這個孩子活了下來。
王氏已然很滿足了。
謝疏鶴度過了三年被母親疼愛,被人珍之重之,如寶地捧在手心裡三年的嬰幼兒時期。
直到,西域聖女生前留下的一封信,被人送到了王氏手裡。
王氏這才知道她捧在手心裡疼愛了三年的親生兒子,她耗儘了心血,掏空了身體,撫育了三年的兒子,原來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謝鈞雋那個時候故意讓她懷了孕,在她的兒子生下來的第一時間裡,就給她的兒子灌下了砒霜,毒死了她的兒子!
謝鈞雋告訴她,之所以謝疏鶴生下來就帶了毒,是因為她被某個姨娘在懷孕期間下了毒。
他已經處置了那個姨娘。
但其實根本不是的。
當初宮裡的那件事鬨得那麼大,被下毒的是那個妖妃。
謝疏鶴是那個妖妃生得孽種……王氏什麼都知道了,知道那幾年西域聖女和她的夫君的偷情苟合。
王氏瘋癲地大哭,大笑。
西域聖女已經死了,卻還要告訴她真相,嫉妒她是謝鈞雋的正妻。
明明她養育了西域聖女的孽種,西域聖女卻不願讓謝疏鶴認她為母親,跟她母子情深。
西域聖女要毀了這一切。
王氏恨啊。
但西域聖女已經死了,她唯有把這份仇恨,施加到了西域聖女生得孽種謝疏鶴身上。
過去三年她對謝疏鶴有多疼愛,知道真相後就有多厭惡,多想殺了謝疏鶴。
王氏在瘋癲下,拔出匕首狠狠捅了三歲的謝疏鶴一刀。
謝鈞雋及時趕了過來,救下了謝疏鶴。
他以王氏生病需要靜養為由,軟禁起了王氏。
沒多久,王氏就在不甘、憤怒、怨恨,歇斯底裡和瘋癲中,抑鬱而終。
這個世上,唯一對謝疏鶴好的人,也不在了。
這個時候,謝疏慧來到了謝疏鶴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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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因為王氏一直沒能生出兒子,加上謝鈞雋的妾室太多,後院鬥爭激烈,所以王氏這個當家主母沒少被妾室們騎到頭上欺壓、毒害。
謝鈞雋更在乎家族榮耀和利益,對自己後院的妻妾和兒女們多有忽略。
尤其是女兒,那不過是他用來跟其他世家大族聯姻的政治犧牲品。
還有那幾年裡,他沉溺在跟西域聖女偷情苟合的刺激中,神魂顛倒,也就對自己的兒女們沒有那麼多關注。
何況謝疏慧還是個女兒。
哪怕是他唯一的嫡女。
那幾年王氏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照顧謝疏鶴上,這就導致被娘親忽視,不被父親疼愛的謝疏慧,在謝府激烈的後院鬥爭裡,沒少被姨娘們折磨,庶子庶弟們欺辱。
她在後院裡艱難求生時,曾趴在謝鈞雋的床底下,親耳聽到了謝鈞雋和西域聖女的水乳交融,看到了他們糾纏在一起的軀體。
她為此惡心、嘔吐,卻又有一種隱秘的、變態的刺激和興奮。
謝疏慧從小就心理扭曲了。
她知道謝疏鶴是西域聖女和聖武帝的孽種,在王氏死後,她這個長姐來到了謝疏鶴麵前。
她也不過十歲,卻從那天起,她就代替王氏照顧謝疏鶴。
謝疏慧跟王氏一樣,在謝疏鶴病痛時,抱著三歲多的謝疏鶴,心疼地流著淚,極為耐心溫柔地哄著。
她在謝疏鶴昏迷不醒時,坐在床榻前,握著謝疏鶴的手,沒日沒夜,不合眼,不吃不喝地守著謝疏鶴。
直到謝疏鶴又闖過一次鬼門關,睜開碧綠色的眼看她。
謝疏慧喜極而泣,求天告地感謝上蒼。
那是一個春日的清晨,少女在明亮的天光下,被照得熠熠生輝。
她嬌美的臉上帶著淚,卻在開心地笑起來,雙手合十閉著眼,嘴裡念念有詞。
“長姐……”謝疏鶴虛弱地喊著謝疏慧,碧綠色的雙眸泛著紅,也漾出了笑意。
他看著那個十歲的少女,把她當成了親生的姐姐。
謝疏鶴曾經一度以為謝疏慧是他的救贖,是他活下來的動力。
他和謝疏慧姐弟二人相依為命。
他的身體有那麼幾日好的時候,謝疏慧就教他讀書識字。
謝疏慧發現他學什麼都快,小小年紀就通四書五經出口成章。
謝疏慧很高興,節省下來的錢都用在了給他買好的筆墨紙硯上,還經常去主院謝鈞雋的書房裡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