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分鐘的通話,生生地砸斷了方舒的脊梁!
王興良死了!
王興良可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可是跺跺腳同光市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他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
昨天,他還和王市長坐在一起,在機關食堂吃午飯。
就是在吃飯的時候,他跟市長請的假。
當時,市長還再三叮嚀,隻給兩天假期,說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專等他回來去辦。
可是,季棟梁那幸災樂禍的腔調,在不斷提醒自己,自己沒有幻聽。
季棟梁沒有用‘逝世’這樣的敬詞,也沒有如老百姓那樣說市長‘走了’,而是直呼其名說王興良‘死了’。
說這兩個字時,方舒能感覺出來,對方那抑製不住的興奮。
方舒震驚地喝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季棟梁一句話就懟了回來“問那麼多乾嘛,死了就是死了,你還是多想想自己吧。”
就特麼畜生!
可是,現在的方舒,被這畜生拿捏得死死的。
季棟梁是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副處級,穩穩地壓住自己這個二級主任科員。
電話裡,他以市府辦的名義,命令他立即回單位,否則後果自負。
方舒這樣的硬漢子,也不由得感歎起世態炎涼來。
從自己跟了王興良之後,季棟梁哪一次有膽子這樣跟自己說話!
方舒知道,自己神氣了一年多之後,將再次回歸為眾人眼裡的笑話。
是的,方舒之前就是個笑話。
他是小車隊司機,編製在秘書科。
這也沒什麼,但他的級彆,在小車隊,絕對是獨一份的存在。
在軍中時,他也是獨一份的存在,以特戰小隊長身份,竟然掛了上校軍銜。
那是全軍獨一份,那是無尚的榮耀!
轉業後的獨一份,則是無儘的恥辱!
不能不說,一開始,履曆裡的軍功還是起了不小作用的,他直接獲得了一個實職正科職位,到一個偏遠山村當鄉長。
可誰知道,從一開始,其實就是個坑。
他在鄉黨委副書記、代鄉長任上,隻乾了99天,然後換屆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換屆中,他更是一個大笑話。
鄉長選舉是等額選舉,結果他落選了。
這種事,肯定是一起政治事件,追究起來,要處理一串人。
可是,沒有追究,縣裡沒一點點動靜,好像這事發生的很自然,很平常。
那時候,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人會這麼害自己人,他都是把鄉黨委班子裡的人,當作戰友,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
完全是特種兵的思維。
跟了王興良之後,他才漸漸懂得,當時自己簡直就是白癡,體製內的傾軋有多殘酷,‘戰友’挖的坑有多少,以他的軍人思維,根本無法想象。
而在當時,他連一絲雜念都不會有,直接就認定自己工作太渣,讓代表們太失望。
很失敗,很丟人,自己哪有臉向上級組織反映情況。
後來,就接到一紙調令,調到了政府辦。
他挺感動,也很愧疚,組織上對他這麼負責,而他卻丟了組織的臉。
可他哪裡知道,被調到政府辦,是一個戰友知道了他的情況後,非常氣憤,把電話打到了軍中首長那裡。
首長把電話直接打到了省裡。
可秘書科的工作,真的不適合他,唯唯諾諾,陪著笑臉,看人臉色行事。
這些,兵王真的受不了。
當然,彆人也受不了他。
於是,過了沒多久,就被下放到了小車隊當了司機。
市委政府車隊的司機,有一條涇渭分明分明的鄙視鏈。
領導級彆越高,司機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頭高,鄙視鏈低端的,就是那些屬於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的,而方舒進了車隊後,就成了鄙視鏈最最低端的那一個。
因為他對於出車,都是被動等著辦公室調度,從來不會自己去爭取。
而且,他確實不知道,這種工作安排,還可以自己去爭搶。
所以,他的出車率最低,服務的對象,也都是沒有實權友情出演的那些領導。
起初方舒很苦悶,都快把在軍中樹立起來的絕對自信給消磨了。
歲月最能塑造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方舒漸漸釋然了。
方舒對這樣的生活,適應了,甚至覺得舒適度還不錯。
隻是,每當想起叢林裡和國外的那些特戰歲月,煩悶和失落每一次都潮濕了他的眼睛。
彆人把他當成笑話,他我行我素,並且在心裡默誦一句唐伯虎的詩。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直到他被王興良選在了身邊,一步登天地當起了秘書兼司機。
然後,就被王興良漸漸洗腦,才知道體製內原來是這樣的。
他才知道,原來的自己,隻知道院子的四角天空,隻知道下雪天狼會到村子裡來,不知道春天也會有狼。
王興良有專職司機,但他更喜歡方舒開車外出,凡是帶有私密性質的出行,都跟方舒一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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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變成了神話,變化了無數目光和臉色,收獲了無數討好和奉承。
可如今,王興良罹難,他知道前頭等著自己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