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時間又過去了兩日。
請罪折子送上去之後,便沒有再被皇帝下旨斥責的荊郡侯自以為逃過一劫,心疼片刻祖傳的封地竟然在自己手裡敗了後,便不敢再耽擱地帶著嫡長子匆匆上京。
荊郡侯的長子劉保坤不明白自家父親為何如此膽小,竟然真願意把封地交出去,這可是他們老劉家的地盤啊,等荊郡侯一死,那就全都是自己的了。
奈何他如今隻是個沒什麼話語權的世子,左右不了沒膽氣的老父親,更沒法越過父親調動他家的三千府兵,來一出賠上九族的“謀反”。
可他到底還是憋不住抱怨了幾句,荊郡侯耷拉著一雙三角眼看著年紀已經不算小了的長子“你還記得,整個荊郡屯軍多少嗎?”
劉保坤撓撓頭,不確定地說“三、四萬?”
“是八萬。”而且還是最善山地作戰的精兵,跟自家那些養在城裡的三千大爺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眼看著蠢兒子逐漸明白過來,荊郡侯忍不住歎氣“你是不是覺得本侯老了,也太過膽怯?”
“不不是的父親,孩兒哪兒會那麼想”劉保坤二三十歲的人了,被訓斥時還是會習慣性地低下腦袋。
荊郡侯搖搖頭“其實如果你能以一敵八萬三千人的話,那為父也不是不可以有膽氣些。”
為什麼是八萬三千?
劉保坤感覺自己好像有點明白,但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而荊郡侯已經懶得跟他解釋,而是歎息著說“咱們這等人家的男子,平日裡喝喝酒找找樂子就行了,沒必要有多大出息,隻要足夠安分,傳他個十幾代不成問題,唉娶妻不賢啊”
這麼說著,荊郡侯愈加覺得內心苦澀了起來。
劉保坤看著他的背影,驀然想起早被關入牢中,不日便要被處死的母親來,拳頭驟然收緊——若非你貪花好色,一房一房的納進府來,又怎會逼得母親日益偏激?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濁氣出來,心頭雖有那麼一刻為了母親不值,但一想起自己即將失去的那些好處,心裡頭更多的就是埋怨了。
再怎麼看那個庶女不順眼,也不至於衝到宮裡去打人家吧?
平日裡在自家府上折騰還不夠嗎?
這下可好,拔了蘿卜帶出泥,累得全家遭殃。
被關押在監牢內的劉洪氏對他們父子的埋怨全然不知,她披頭散發地蹲在角落裡,身上的衣服已經好幾日未曾換過,因是專門關押犯罪官宦女眷的牢房,平時不會叫外人進來,牢中關的人也隻有兩三個。
劉洪氏作為死囚,被單獨關在最裡間,隻有一個健壯的女性獄卒早晚給她送一次飯,每一次送飯的時候,劉洪氏都要抓著獄卒詢問宮中劉淑儀可曾要來救自己出去,又顛三倒四地問是不是自家侯爺來接她回家了。
此情此景,獄卒早已見慣,她搖搖頭把手中的食物往地上一放“夫人還是趁著現在多吃些吧,免得到了下頭還要做個餓死鬼。”
劉洪氏打了個激靈,頓時暴躁起來“放肆!我可是一品侯夫人!荊郡侯正室嫡妻!我女兒可是宮中的淑儀娘娘!”
獄卒眼神帶著些憐憫地看著她“荊郡侯都沒有了,哪裡來的侯夫人?”
眼前曾經端莊的貴婦人整個兒都頓時僵住了,嘴裡隻會喃喃“你騙我,你是不是那個外室的賤婢派來故意折磨我的!”
她的夫君最敬重她了,雖然納了那麼多妾室,但侯府的當家主母隻有自己一個,那些個妖妖嬈嬈的狐狸精被夫君玩夠了丟掉,最後還不得是落到自己手裡?!
她的兒子也是再孝順不過,想當初,自己一舉得男,為侯府續了香火,夫君婆婆皆是誇讚,多麼地風光啊!唯一遺憾的就是兒子沒娶上一個好媳婦,竟然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好在自己有手段,給兒子挑了幾房美妾,生生氣死那不下蛋的又叫兒子續弦娶了自己娘家的侄女,雖然年紀差得大了些,可這年月,幾家夫妻是真的般配,情投意合?
都怪嫂子把她小女兒養得太嬌氣,伺候一回男人罷了,竟然敢裝病甩給自己臉色看,害的自己怒氣上頭,不小心罰了她,這也就罷了,誰家兒媳婦不挨幾頓罰呢?
偏她嬌貴,竟然隻跪了半盞茶不到,就把自己可憐的金孫給跪沒了
劉洪氏蜷縮在角落裡,不住地發抖。
她不停地把可能與自己結仇的女人拉出來一一揀選,想從中找出一個最有可能買通獄卒故意恐嚇自己的來。
數著數著,劉洪氏又忍不住想起劉淑儀,她唯一的女兒。
當年她女兒一入宮便得寵有孕,那時的劉洪氏滿心驕傲,真心覺得劉淑儀不愧是自己親生、親養長大的好孩子,與府中那些隻配嫁給下奴的庶出的卑賤子不一樣,世家女就該生來高貴,擁有最好的一切!
可劉淑儀到底還是失寵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還生了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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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能有什麼用?
劉洪氏恨恨地盯著牢房一處有些破舊的地麵,心裡滿是不甘生個丫頭,哪怕她做了娘娘,也保不住生母,若當初自己生下來的是個兒子,那自己又如何至於為她勞心勞力地謀劃,到頭來,當娘的下了大獄,做女兒的反倒依舊在宮裡享富貴。
劉洪氏並不知道劉淑儀已經被皇帝禁足,皇帝還貼心地斷絕了延章宮一切外來的消息,不叫荊郡侯府的事情給劉淑儀知道了。
牢獄裡的劉洪氏一邊心疼兒子,一邊埋怨女兒。
牢獄之外,曾經的荊郡侯,如今的順意伯完全呆滯地跪在宮門口,他們父子兩個風塵仆仆地從荊郡一路趕來,卻不想連進宮的機會都沒有,在皇宮的大門外,當著來往百官的麵,就被剝去了侯爵服製,叫幾個羽林衛壓著跪在地上,聽太監用他那獨特的嗓音念完了皇帝對他們一家的處置。
荊郡侯削爵,改封順意伯,二代而斬,降等襲爵。
廢劉保坤世子之位,改立順意伯某庶子為世子,若世子無故身亡,則立刻奪爵問罪。
原荊郡侯夫人劉門洪氏賜死。
宮中劉淑儀,念其誕育皇嗣之功,隻禁足懺悔,不做追究。
順意伯的腰背一下子完全彎了,他顫著手接過聖旨,強撐著叩謝隆恩,待他再直起身來,隻聽見身後咕咚一聲,原來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嫡長子劉保坤,已經驚怒交加,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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