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撒了一碗湯水的宮人很快就被帶了下去,隻是這邊的搔動已經吸引來不少目光——或者說,原本就已經有許多目光在注視著林翹的一舉一動了。
“嚇我一跳,阿翹你沒事兒吧?”朱雀音關心地問道,她剛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湯水落到地上好一會兒都還冒著熱氣,若澆到人身上,隻怕是會造成不小的傷勢。
想到這兒,朱雀音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氣:“怎麼這樣不小心,既然手裡端著燙東西,就不該往人群裡走才對!”
而林翹與謝母對視一眼,都已經知曉這端湯的宮女怕是來者不善,但都沒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說出來的打算,林翹開口安慰道:“許是叫她上湯那人催得太急了吧,不過你也彆擔心,我這不是沒事兒嗎?”
朱雀音癟癟嘴,嘟囔道:“有事兒那還得了......”
眾人失笑,原先有點兒緊繃的氣氛一下子恢複平常。
另一邊,發現林翹那處出現了個小意外的陳佩鸞有點兒坐不住了——她這一回沒硬跟世孫夫人彆苗頭,非要坐到前頭去,而是帶著自家丈夫板著臉十分自覺地在申國公府這一排的末尾處落座,隻是她沒能想到永嘉侯府竟然會帶了林翹過來。
她憋著一股氣,想要尋個機會上前去刺林翹幾句的同時,心裡另一股聲音卻正說著現在不是在她跟前露麵的好時機,最好是等到自己能以另一個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到她麵前去的時候......
就這樣糾結著糾結著。
陳佩鸞旁觀了一場小小的風波。
先前為了與身體不好的世孫那房爭奪爵位,陳佩鸞出入宮闈算是很頻繁的,尤其自胡太後回宮,又新立了皇後之後,她們這些外命婦就跟能借著送節禮、聆聽太後皇後的教導一類的由頭,入宮拉關係。
陳佩鸞看出那個送湯的宮女雖然也穿了今日宴席上服侍的宮人們統一的服飾,但不曉得是她的疏忽還是彆的什麼,頭上的元寶髻背麵一朵不起眼的小絨花的顏色和樣式均與其他人不同,而前世爭奪爵位成功,成了國公夫人的陳佩鸞也參加過不少宮宴了,她仔細回想了一番後便想起來——那朵小絨花,分明是重華宮宮女們常用的款式。
重華宮......
陳佩鸞想起了些什麼,不禁感覺到一陣寒涼。
或許是她的麵色過於難看了,陶二側目看來:“夫人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陳佩鸞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無事。”
這男人沒掌權之時,倒是顯得溫良無比,但一掌了權,便也跟著學會翻臉不認人了。
想到這裡,陳佩鸞終於打定了主意——今生她照樣要爭來申國公的爵位,但不會再如上輩子那般教導陶二如何去爾虞我詐了,就叫他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裡帶孩子,而自己嘛......若是謝皇後與林翹挺過了這一關,那有個國公夫人的身份,更加便於自己踏入官場。
隻是若真到了那一天,礙於先前與長公主的交易,自己隻怕是要與林翹站在對立麵去,不過也好,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
陳佩鸞一句話也沒跟陶二說,反而盯著林翹看了好幾眼,然後沉默地站起身來。
“夫人要去哪裡?”陶二一頭霧水,他實在是搞不太明白自家夫人最近這段時間的變化。
陳佩鸞瞥他一眼:“去尋何夫人說話,你自個兒玩,不要胡亂走動,也彆挨著那幾家紈絝,若他們來尋你,你彆搭理。”
“哦。”陶二愣愣地點頭。
見他依舊是副沒出息的模樣,陳佩鸞心中反而沒剛剛重生時的那種惱火了。
她轉身離開,很輕鬆就在何家席位不遠的地方尋到了神情有些落寞,還有點兒像是氣急敗壞的何桑柔。
掛上慣用的笑容,陳佩鸞走過去:“桑柔姐姐。”
何桑柔有些慌亂地抬頭,一看是她,才鬆了一口氣,把人拉到角落裡:“你怎麼過來了?”
“歌舞無趣,便想著尋姐姐你說說話。”
何桑柔聞言一聲歎息:“如今我門庭冷落,也就隻有你還願意搭理了。”
聽她這麼一說,陳佩鸞忍不住朝何家那處看了一眼——將軍府的子嗣和老將軍帶過的武官都在一處飲酒說笑,十分熱鬨。
自怨自艾的何桑柔看見她的動作,跺跺腳,哎呀一聲,道:“不是說我娘家,那些人,見我夫君受了彈劾,便連帶著我也......”
她緊緊抿住雙唇,不肯再說。
陳佩鸞無語了一瞬——姚三就算沒被停職彈劾,今日的宮宴他也是坐不到前頭去的,而且,誰會放著個德高望重的老將軍不去拉關係,反而要去禮敬一個吃軟飯的啊?
心裡頭雖然這麼想,但陳佩鸞還是耐心地寬慰了幾句何桑柔,又問她:“姐姐瞧見方才永嘉侯府那桌上的事兒了嗎?”
話音剛落,隻見何桑柔麵色大變,連忙拉著陳佩鸞再往角落裡藏了藏:“你知道了?”
陳佩鸞:......
她有些頭痛:“你摻和了?”
何桑柔麵色訕訕:“......隻是想試一試,便是不能揭穿,也......叫她出個醜。”
這不也是給你出出氣嘛。
何桑柔原本是想這麼說的,隻是不知道怎地,這從前說來習以為常的甩黑鍋的話,此刻麵對著陳佩鸞,卻怎麼也沒法輕易拋出口了。
陳佩鸞隻覺得自家心臟處一陣噗通亂跳:“你怎麼使喚得動重華宮的宮人?!”
“什麼?!”何桑柔驚叫一聲,連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喘了幾口氣之後,壓著嗓子又驚又懼地說道,“我不曉得她是重華宮的宮人啊,隻是......隻是見她站在旁邊似乎沒什麼事情做的樣子,才拿了點兒錢給她,讓她.....讓她給永嘉侯府上一碗熱湯去......”
其實就是對那宮女說自己和林翹有點兒私仇,讓她把熱湯撒林翹身上。
陳佩鸞聽出了她話語裡潛藏的真相,頓時頭大如鬥:“為了區區一些銀錢就敢對皇後的表親做這種事情,你生了幾個膽子,那宮女生了幾個膽子?!”
“你是何老將軍的女兒,是外命婦,或許可以全身而退,但那宮女呢,她能去哪裡,能保證林翹被燙傷自己不被責罰不被遷怒嗎,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隨隨便便就能買通她去做這要命的事情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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