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外。
易遲日常過著喝茶、澆花、坐看風雲的養生老年人日子。
畫麵停在了燭九拉弓對鏡像的畫麵,紀期放了背景音樂。
嗩呐一響,全員送葬。
紀期吊著狗尾巴草,對這些呆如木雞的人王之蔑視,他高冷豔道“完事了,爽到了嗎?舒服了嗎?”
埋葬六百年的幕後慘烈真相一朝揭穿,眾人腦瓜子嗡嗡,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們直勾勾看著畫麵上的燭九。
不敢說話,怕像滄瀾境外麵的那些人一樣,被忽然從畫麵裡跑出來的燭九一把火燒了……
太恐怖了,那可是一皇三王,然而燭九抬手間,他們灰飛煙滅!
紀期表示理解,就像某小世界的人看見貞子從電視裡爬出來一樣驚悚一輩子。
眾人驚恐過後,頭腦開始轉動
沒冤枉邪帝,她確實殺妖還滅族了。
但那些人不該死嗎?
按照現在大荒的律令法度來說,六百年前的上等妖放在大荒早就被抓起來鐵窗淚了,一章都逍遙不下去。
曾經的上等妖心裡有點憤憤不平,家裡以前那麼闊,都怪邪帝,讓他們過上了現在這種遵紀守法的苦日子。
作為利益受損的一方,他們頗有怨言,揪住燭九大肆殺戮這一點拚命抨擊。
對於這些陰溝裡爬行的小嘍囉,自有今時不同往日的妖植族出口教他們做妖。
天道複歸,妖植現在屬實是站起來了,強大的妖不知凡幾。
他們現在對於燭九的感覺就是妖植的信仰,大荒的神!
大家都聽到了燭九同滄無語說的那段關於“有錯”與“沒錯”的論斷。
那格局,那胸襟,那意誌,誰聽了不是震撼到起一身雞皮疙瘩!
尤其是妖植等在畫麵中苟延殘喘的低等妖……
那種滾滾紅塵,終遇救世主的感覺究竟誰能懂!?
關鍵她還做到了!
不多說了,從今往後,燭九就是他們心中不滅的神話,妖皇冕上都得靠邊站,誰敢說她是邪帝,他們第一個開罵!
嗚嗚嗚,他們的神!被冕上殺了啊啊啊!
他們偷偷用不滿的視線瞄向滄孑,繼而一怔,內心複雜。
“滄瀾慘案”中最大的受益者是妖植,獸妖損失慘重,但最榮耀卻又最悲苦的是誰呢?
無疑是滄孑。
他懷念至今的,以為清白正直、絕境求生的同族,是天才失蹤案的始作俑者。
他怨恨至今的,以為罪不容誅、絕情冷血的摯愛,是背負所有罵名的製裁者。
所愛非真,所恨非實。
黑色的苦厄花層層疊疊將滄孑淹沒,心魂慘痛,濃重的負麵情緒讓周圍的人都被感染到落淚。
當年一事後,滄孑再也開不出風梧花,或許是因為再無歡喜過,也或許是因為風梧木心已失,隻有無窮無儘的苦厄花,是他內心孤寂冰冷的寫照。
滄孑手指緩緩覆上麵龐,扯掉了臉上的紅綢,那是一雙赤金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他厭了六百年。
當年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妖植贏了,也不是妖植更強,而是燭九殺了最高統治者,而是體內另一半的鳳鸞血脈為他帶來無上殊榮,他並不開心。
因為這更證明了一件事,獸妖血脈的強悍和尊貴,以及,是滅族仇人助他登上尊位。
所以滄孑不喜鳳鸞本體,不喜自己身上出現鳳鸞族的特征,不喜妖皇冕上這個身份。
他以為自己的血脈是天然覺醒,可現實告訴他,他是踩在八萬人的屍骨上孕育出的罪惡之花。
上等妖該死,風梧族罄竹難書,他的血脈同樣邪惡。
這樣的他,恨了燭九六百年。
他憑什麼?
“九九……你在哪?”滄孑盯著手中纖軟的紅綢,恍惚呢喃,“九九,對不起,你、你回來好麼?”
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麵色惶恐,捏著這節紅色像捏著最後的希望,哪有半分從前的從容氣度。
他卑微,他祈求,他懊悔。
眾人隻光看這一眼,便覺心酸苦澀。
風止意眸色死寂、漆黑無光,道“她死了,魂飛魄散,無輪回、無轉世。”
“是我們,親自動的手。”
這一刀,剜在滄孑的心上,也是剜在自己心上。
不是為了怨怪滄孑,隻是自嘲,自恨。
滄孑終於從自欺欺人的譫妄中被敲醒,萬念俱灰,生不如死。
恨意讓他如同行屍走肉地活著,支撐他空空蕩蕩的軀殼。
滄孑忽然發現活著真沒意思。
自燃的大火燃起的時候,像極了青凰淒絕自焚的場景。
眾人都看愣了,如果這世上有宿命一說,那一定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