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隻有滄孑像個掛著虛假淡笑的木頭人,一根紅綢帶覆眼,他隻是站在這裡,似乎在看、在聽,實則什麼也沒注意。
打眼一看是溫柔,再細究隻感覺對方很像靜默的殺人機器。
……
燭九被圍在人群中。
藍方巾女人現在心態轉變,已經無法再平等地看待燭九,她心裡嫉妒,壞心眼打量她,不屑道“掙錢容易守財越難,有些人唯唯諾諾,一看就沒什麼大出息,注定接不住這財運。”
燭九窘迫地垂下頭,攥緊拳頭細聲細氣說“對不起,讓你不開心了,但是我一般不守財,拿到就花光。”
眾人“……”
“你做什麼能一下花光那麼多?”
燭九羞赧道“該省省該花花,望春樓裡常瀟灑,千金一擲當榜一,醉臥榻上無歸期。”
“……”
喵的,還挺順口。
不對,什麼敗家女!天降橫福不買房不修煉不炒股,轉頭去投資楚倌!
她是真沒出息啊!
藍頭巾女人企圖傷害燭九,可惜後者一推就倒,她毫無快感,反而更憋悶氣憤了。
賊老天一定是不開眼才把機緣給這樣無能懦弱的人!
藍頭巾女人大為憤怒,轉變攻擊角度,道“那你娘呢,爹呢,道侶呢?孩子呢?如今富裕了也沒想著帶她們過好日子,你還有沒有良心?”
燭九隻能實話實說,“舉目無親,隻能獨享萬貫家財,姐姐不用擔憂我,我花的完。”
眾人露出複雜的目光。
她雖然有錢,但她孤獨!她沒有愛!
燭九粉拳一攥,不好意思地說“沒關係,每晚抱著不同美男入睡也很溫暖。”
“……”
這話說完,眾人啞聲寂靜了,眼珠直勾勾盯著燭九身後。
燭九知道墨懷樽那幾人正在注意她,也看見風止意過來了,她就是故意這麼說的。
她猜到對方親自過來可能想照顧她一下,但她不想去啊,去那乾嘛,對著道侶和兩個前男友、三個曖昧對象的臉大口吃飯嗎?
想想就窒息了。
她現在這幾句話一說,欸~風止意總不好阻止她這個“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愚蠢”之人奔向更快的死亡、更好的人、更美好的未來吧?
燭九調整好茫然無知的表情,隨著眾人視線轉頭看身後。
按照預想,她應該在對方眼中看見不喜,但沒有,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澈如初的眼,隻是比從前更加寧靜沉重。
他沒有笑,燭九品出三分憂鬱的苦。
風止意沒有對她的言語發表意見,隻是傳音提醒道“你身負錢財,周邊虎視眈眈,離開公眾視線恐會橫生不測,不若去絕崖駐地躲一遭,過了今晚再做打算。”
燭九望著這張臉,聽著這熟悉的嗓音,神魂仿佛頃刻穿越時空,回到那座總是雨落綿綿的小城。
她常常透過風止意的傘簷,不經意瞧見遠處飄搖的落花。
燭九覺得指甲縫中有些涼意,就像被銀色的雨絲打濕。
但這一次,他傘下無她,隔著兩個世界。
燭九沒料到風止意會這麼說,她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欲言又止。
“我也不去什麼偏僻之地……”
顯然沒把對方的提醒當一回事,愚昧至極。
圍觀群眾恨不得以身替之,見過蠢的,沒見過抱大腿都抱不明白的色中餓鬼。
風止意眉心微擰,他說明利害後見對方執意如此,也沒了繼續勸誡的意思,點了點頭正要離開時,忽聽一道嘹亮戲謔的聲音響起。
“去什麼望春樓,難道你不知道這裡有最有名的清倌麼?何必舍近求遠。”
楚弋這話一出口,原本離去的人流忽然就停滯寂靜了,眼神不約而同看向楚弋身邊的……滄孑。
全九幽人都知道,滄孑以前是在人類城池楚倌中賣身渾日子的低等妖,在妖族就跟拚多多似的,誰來都能砍一刀。
現在人家搖身一變成了尊貴的少皇,過去那些不是黑曆史是什麼?
哪個腦子正常的人會在他麵前提啊,還是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提起。
楚弋會,他刻薄嘴毒還記仇。
當時在滄瀾境內他跟滄孑有些小矛盾。
眾人目瞪口呆,楚長老心肌梗塞,葉長老欣慰地摸了摸葉琉璃的頭,自家孩子還是很省心的。
燭九也目瞪口呆,她心想楚弋這人欠揍也是應該的,太合理了,出門還是當不認識吧。
大家覷了覷滄孑,見對方笑容滿溢到陰鬱,身邊卻不知何時盛放著一朵朵黑色的花朵。
身邊隱隱有赤金色的光暈浮現,半妖的威壓強盛至極,在場人都驚悸地退了更遠。
楚弋渾不在意地湮滅蔓延到身畔的苦厄花,嫌棄地“嘖”了一聲,“什麼醜東西也想碰我。”
然後吊著鋒利的眉梢,遙聲問燭九,“怎麼不說話,難道你覺得他不如望春樓的清倌?”
燭九“……”
她現在的身份能說什麼,讚同和不讚同都是在廁所打燈籠。
真的服了,楚弋這都能精準招惹到她,回去關上門看她怎麼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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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九忽略滄孑冰冷的視線,轉頭盯著楚弋。
楚弋被看的渾身發毛,蹙起眉,“你看我做什麼?”
燭九自卑且期期艾艾地說“選項中怎麼沒有您?”
楚弋“……”
他感覺被冒犯了。
笑死,他什麼身份,跟滄孑這種人放在一起比較?
燭九用癡迷的眼神將楚弋侵犯了一遍,摸了摸嘴角噙笑說“我覺得您比他們更迷人。”
滄孑忽然平靜了,分出了幾分注意看這場戲劇。
楚弋“……”
雞皮疙瘩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感覺自己被臟東西玷汙了,
他再也無心找滄孑的茬,身體僵硬,一臉惡寒地指著燭九“你這個人……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也敢肖想我?誰給你的膽子!”
燭九受驚地往風止意身後躲了躲,露出一顆頭說“我知道配不上你,不過修仙的前輩們都說了要勇於嘗試,敢於冒險,隻要能接近你一步,就算讓我住豪宅也願意!”
她想明白了,有些事是躲不過的,是他們主動招惹她的,桀桀桀。
燭九又低聲對風止意“我想通了,勞煩止意……公子了。”
差點說露嘴了,還好反應及時。
燭九明顯看見自己喊了頭兩個字之後,風止意的目光驀然犀利,差點沒把燭九當場看穿。
楚弋慍怒揚聲道“風止意,你敢把這個女人帶回去彆怪我翻臉!”
風止意是尊敬師兄的好師弟,師兄的意見還是會采納的。
不過問題是他還有個大師兄。
墨懷樽對上他的視線,淡漠頷首,後者便沒再搭理楚弋,“嗯,跟在我後麵。”
楚弋冷冽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剮著風止意,滄孑“嗬”了一聲,諷刺拉滿,也無心跟楚弋計較,他的情緒很少會波動了。
怯懦的燭九老實地跟著自己的男團走了,目的地是天魔宗用來招待絕崖人員的幽篁居。
燭九走時對藍方巾女人矯揉造作地歎了一聲,仿佛在說“看吧,我真的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