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飛龍在天.目極八荒.龍戰於野.我帝軒轅_英雄籲天錄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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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飛龍在天.目極八荒.龍戰於野.我帝軒轅(1 / 1)

袁承天見大師兄如此不仁,殺了這柳生狷四郎,雖然他是東洋人,可是未必至死。傅傳書見袁師弟臉顯仁慈,心有不忍之態,心下不以為然,冷哼一聲,說道“非我族人,殺之又何?”袁承天道“雖然非我中土人士,但是……”傅傳書道“袁師弟你知你為什麼一事無成?——便是你婦人之仁,從來心懷天下蒼生,悲天憫人,所以事事不成,以至於你袁門四處碰壁,放眼天下各門各派雖非降於朝廷,但是也無人再行起事,隻有你袁門不識時務,非要反清複明;師弟你也不想想你以一人對抗一國,焉能成功?所謂恢複明室終究是可望不可及的事!你還是放棄吧!咱們共事攝政王不好麼?將來前程不可限量!”袁承天道“人各有誌,非能強求!如果當年袁督師降於滿洲人,早已功勳蓋世,也不會落得磔刑而死,——隻因為他心中有信念,為民族大義,為金甌完全、為了天地浩然正氣,所以身死京都,後來終於拔亂反正,以正聲名,強似那些國家危亡之際背叛邦國的亂臣賊子,禍國殃民之輩!”

傅傳書見師弟終究不為言語所動,便道“好,袁師弟你要做英雄好漢由得你去,看劍……”他長劍前遞,刺向袁承天哽嗓咽喉,這可是間不容發之際,生死之緊要關頭,所以絲毫大意不得。袁承天不加思想,出手已是奪劍在手。傅傳書忽地身子後躍,臉上透著詭異。袁承天見大師兄這詭異的神情,心中不明所以,更加不知大師兄心中又藏著什麼害人的計謀。這時他瞥目忽見那柳生狷四郎身邊不遠有一書籍,隻是看不清是什麼書,心下好奇便伏身去拿,豈料此時惡風不善,嗖嗖幾枚矢箭而至,竟射向袁承天的頭腦,而且閃著藍汪汪的光芒可見是淬有巨毒——一箭封喉的毒藥。袁承天先前在昆侖派時聽師父說起東洋忍者的法術,有暗器一門,是為吹矢也便是竹笛中暗藏著殺人的毒箭,借以表演機會吹出殺人於無形,最為歹毒;更有撒菱,將其布於地上,以防對頭追殺,因為藏於土下不易發覺,人腳一旦踏上去便雙腳殘疾,不能行路,那未便形同廢人,便受製於人,被人魚肉,不得反抗,隻有聽天由命,可說是歹毒的暗器!今次忽聽惡風不善,便知是些柳生座下門人為著報複而來。袁承天此時雙手一探,一股勁風已將那本書籍掌控在手,隻是心中好奇。

幾名東洋武士各執倭刀,揮舞向他砍殺,口中卻說著漢語“還我秘笈。”更有那吹矢的武士也手執竹笛湧躍而來,正從腰間取下倭刀要殺袁承天。這時袁承天手中正拿著殺死柳生狷四郎的倭刀,忽然驚覺自己上了大師兄傅傳書的當,讓東洋武士以為是自己殺了他們的主公,自己可是百口莫辨,成了殺害柳生狷四郎的凶手,而大師兄傅傳書則可以置事外,看他們生死以之,最後落得漁翁之利,可見心機之深,處處藏著害人的計謀而不露於形,可說是機謀深遠,為他人所不及!

那幾名東洋武士傅傳書直如不見,隻是死死盯著袁承天,見他手中長劍劍尖猶自滴血,而不遠處躺在地上己死去的柳生狷四郎已是魂歸離恨天,他們能不生怒,此次中土之行,本意寄托王府大展鴻圖,豈料主公意死在一個少年之人,讓人不能接受,而且身上的忍者秘笈《萬川集海》竟落入敵人之手,能不群情激憤,要知這本秘笈是東洋忍術修練之大成,裡麵記載修心、忍術和各種必殺之技,不可以落入外人之手,否則人人習得,那還了得,所以他們拚死也要奪回秘笈,否則無顏回東洋。

袁承天見他們人人神情緊張,便知自己手中的秘笈非同凡響,而且都作勢以死相拚,也要奪回,便知今日難以善罷乾休,而大師兄傅傳書則若無其事,冷眼旁觀,看他們雙方廝殺,竟不為所動,神情透著鎮定如恒;他心中一沉,沒想要大師兄從來沒有悔過,心中一直心心念念要殺了自己,原來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錯付於人,自己以後再也不可以婦人之仁,那樣非但得不到彆人尊重,反而遭人鄙視,以為自己從來懦弱無能,所以隻有以暴製暴,再也不可以懦弱下去。

柳生家族門人揮倭刀向袁承天身上招呼,抱著必殺之心,因為他們的主公亡命中土,他們回去怎麼向主人交代,所以隻有手刃敵人,才可以回去,否則難以回轉東瀛。袁承天實在不願多殺人命,可是他們步步緊迫,刀光閃動之間,招招式式都是向著人身要害襲來,竟是不顧自身的安危,人人都抱著同歸於儘的打法。袁承天見他們人人抱著必死的信念,那眼神之中透著可怕的光芒,竟而悍不畏死,心想難怪當年戚繼光將軍幾次三番才將這海疆邊患的倭人剿滅,以後許多年間天下無人,原來他們都生死無畏;而我們漢人當中卻有人心甘情願為敵國效力,以至天下淪亡,是可悲?亦是可憐之至。

傅傳書忽然躍身一塊大石之上,踞高而下,看著他們爭鬥,並不參與其中,冷冷地看著他們,不知心中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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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見時辰不早,自己殊可願多所糾纏,便展開昆侖派的輕“移形換位”來到他們身後,出手如電點了各人的穴道,讓他們不能動彈,拍拍手躍身而後,笑道“他們先休息一會兒,過了小半個時辰穴道便會自動解開,各位可以走路!”他話音剛落,隻見淩空有細如密雨的銀針向著這些東洋武士射去。隻見中著嘴角麵目扭曲,似乎忍受巨大痛楚,嘴角流血,眼睛一翻便氣息全無。

袁承天見是大師兄傅傳書所射暗器,心下不滿,躍身大石之上,斥責道“大師兄你怎麼可以枉殺無辜?”傅傳書陰鷙地翻眼看了一眼袁承天,陰惻惻道“他們是好人麼?也許不是,適才他們人人要將你殺之而後快,我出手結決了他們有什麼不對麼?”袁承天氣得臉紅道“可是你也不能用此下三濫手段傷害他們吧?”傅傳書道“殺惡人既是行善事,否則天下還有許多好人枉死在他們手中,你卻要我仁慈,難道要他們以後好殺人?”袁承天見大師兄無禮攪三分,全身竟瑟瑟發抖,因為他有顆憐憫世人的心,隻要對方知過能改,便善莫大焉,放人家走路,總是心懷慈悲;可是大師兄卻處處透著暴戾,透著殺人的心,心中之欲望可說是欲壑難平,所以在他眼中凡是阻礙他前程的人皆可殺之,今次他出手殺了這乾東洋人,看上去似乎一勞永逸,再無後患,可是此事傳揚出去於中土武林名聲受損,更兼伊賀穀之柳生一派決不會坐視不管,定然渡海而來尋仇報複,到那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傅傳書見這些中了毒針倒地眾人,眼中閃過一絲凶光,看著袁承天,冷然道“袁師弟你是自裁,還是要我出手?”袁承天道“怎麼?”傅傳書桀桀道“今次我殺了這些柳生門人,隻有你我在場,所以隻有你死了,這消息便不為人知,又況且還可以得到他們的秘笈,何樂而不為?”袁承天見大師兄滿臉透著陰毒,不知為何他俊逸的相貌卻透著虛偽,讓人心中生寒,忽然頭腦之中閃現“人麵獸心”四個字,不由心中長長歎息師父英名蓋世,怎麼偏偏有此不成器的逆子,以至讓昆侖蒙羞;自己雖是袁門少主,還要領導袁門與朝廷周旋,可是內心實在不願見到昆侖派在大師兄領導之下一步步走向深淵,以至將來之萬劫不複之地步!自己要力挽狂瀾,去除奸人,以光大門派,讓昆侖派立於武林各派之巔,不辱林正眠師祖當年的赫赫威名!

傅傳書見師弟臉顯鄙夷的神情,心想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從背後取下軒轅神劍——原來他此行是有備而來,不是冒然行事,似乎誌在必得。袁承天見師兄手執軒轅神劍,不由失道“還我劍來?”傅傳書道“隻怕也難!師弟你若要劍,隻有殺了我,否則一切免談。”袁承天見師兄步步緊迫,啞聲道“師兄,難道你我二人非要死一人不可,你才心甘?”傅傳書道“當然,因為我還要君臨1天下……”忽然覺得自己失言,說了心中所藏的秘密,不覺臉上發熱,不知如何是好。袁承天見大師兄終於說出了內真實的想法,原來大師兄誌不在此——這把軒轅神劍,而是誌在天下,逐鹿中土,將來君臨天下,要以一己之力妄想開萬世太平,萬世之基業!

長劍蕭蕭,直抵袁承天前胸。袁承天見大師兄出劍毫無征兆,似乎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殺人於無形;隻因他窺知了其野心,所以更加不能活在世上,否則攝政王如果知道豈能讓人留在王府為其所用,自古君王之榻豈容他人酣睡,更何況這位多鐸王爺久有不臣之心,要篡位於當今,因為他覺得這皇位該他擁有——隻因這位嘉慶皇帝太過優柔寡斷,沒有雷霆手段,對付天下亂黨過於仁慈,以至袁門坐大,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廣有門人弟子,暗中結社,打著反清複明,的口號,妄想恢複他們漢人的明室天下,你說這可不是癡心妄想麼?所以他覺得這天下該他來掌控,在他看來第一要務便是他口中的所謂除惡務儘,將袁門連根拔起,命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有司衙門捕快傾城而出,四下緝拿忤逆亂黨,捕者格殺勿論,這樣天下綏寧,以儆效尤,讓後來人不敢生反叛之心,天下便固若金湯,愛新覺羅氏之天下便可萬年永享!

隻是他也不想想袁承天豈能輕易就死,如果他那樣死的話那麼他也不是天煞孤星了,與世上凡人一般了!袁承天見大師兄今次誌在殺人,不想將此事傳播出去,否則便毀了他大仁大義的形象,更遑論一派掌門的身份,一旦此事傳揚出去,他將無以自處,隻有被人鄙視,甚而遭到仇家的追殺,便急急如漏網之魚,慌不擇路如喪家之犬,聲名儘毀,一生狼藉,為天下和昆侖派所拋棄;所以他今次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放袁承天走路,於自己身家性命有危,那樣冒險不值得,所以而今眼前形勢隻有拚死一搏,否則將來他真的要置身於萬劫不複之地步,步前人之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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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手無刃刃,被大師兄傅傳書手中長劍迫得四下躲閃,隻有避其鋒芒,要知此劍多殺人命,是為飲血之物,仿佛亦有精氣附其之上,所以劍氣迫及之處一片蕭殺,讓人生寒。傅傳書見袁承天左支右絀,似乎大為捉襟見肘,心下不由得意,心想今日但教我成功,便無後顧之憂,有朝一日我拜多鐸為義父,那麼將來但其取代嘉慶皇帝之位,這天下可不就是自己的,看彆人爭殺奪取到的天下不費吹灰之力落入自己手中,那豈不是天大的幸事,滿洲人的天下又重回我漢人手上,雖然所行之事不甚光明正大,可是隻要能夠奪取天下也便是了,從來的皇帝又有幾個是憑真實本領奪取天下的?縱有也隻是個彆的幾個,便是這清國的開國之祖也不甚光明磊落!所以不管用何種手段隻要能夠奪取天下也便是英雄了,所謂勝者王侯,敗者寇,從來如此,也不是新近才有的,他這樣自慰自藉也便欣然領受了,隻覺將來眼前一片錦繡的河山呈現在自己腳下,所謂萬裡山河皆在我足下,手握乾坤,氣吞天地,到那時何等的英雄氣慨,到那時節誰敢說半個不字,生殺大權儘操我手,睥睨天下唯我是英雄!每每想到此種情形傅傳書眼中放火,胸中便萬千波濤洶湧,久久難以平息!——其實世人皆有帝王夢,隻是現實與夢想總有差距,——是世襲皇位的差距,不是你沒能力,隻是你不是皇室中人,沒有世襲的緣份,所以隻有邊緣化,因為皇帝是家族傳襲的,外人豈能覬覦,非但不能覬覦,還不可以有僭越本份的想法,隻有做一個平平常常的庶民,與日月同秋,與天地同老,終其一生都在勞碌無望中苦捱生涯!

天風凜冽,刮的地上塵埃四下飛揚。傅傳書掌中軒轅神劍招招刺向袁承天小腹諸多要害之處,已是不死不休的狀態。袁承天以勢順劍而走,避其鋒芒以尋其間隙以便占其上鋒,以一招製敵。傅傳書一味強攻,不免心浮氣躁,劍到所處露出破綻。袁承天覷得時機,忽地中、食二指點出,一點勁風正擊中傅傳書手腕關節——正是“乾坤一指”中的“又見玄黃”,傅傳書啊呀一聲,嗆啷一聲手中軒轅神劍落地。袁承天見機的快,欺身而近,不待大師兄反應過來,已是操劍於手;劍甫入手,便自滾身而近,刷刷正是那《國殤劍法》中的“身既死兮神以靈”,和“子魂魄兮為鬼雄”劍招古樸,意氣悲沉,這《國殤劍法》之國殤二字本取自戰國屈原大夫之辭《國殤》,後代武人既便是昆侖派前輩名宿演化成一套劍法,從來意氣之中充滿民族大義,家國情懷,隻因看神州大地陸沉,萬民淪陷於夷族之手儘為奴隸,生生世世不得自由,漢人衣冠本為右衽,而自滿洲人入主中土,坐有天下,讓天漢人儘皆剃發易發,衣冠改為左衽,形同奴隸,沒有的自由,有幾位有骨氣的文人學士隻因寫了幾句詩,便被無恥小人揭發說是刺諷當今,有“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的徐駿文人學士興之所至吟了這首詩,被人揭發說是這兩句詩是譏諷滿洲人是為野蠻人,不懂得詩辭歌賦,結果被判斬刑,是為雍正八年之事;縱觀有清一代乾、雍二兩朝最為殘酷,結果讓天下文人不敢於寫詩歌賦,害怕一不小心詩文中犯於朝廷忌諱,那麼便是株連九族之禍事,人人都去鑽研古文經石之說,天下又複於洪荒時代!

世間少了戰國時的有所為的俠士,仿佛再無專諸刺王僚、荊軻刺嬴政的故事了,人人都少了誌氣,都成了逆來順受的附庸;——可是不是的,世間還有“反清複明”的英雄好漢,還有袁門,還有天下千千萬萬的有誌之士希冀有朝一日可以拜謁明孝陵,以告上蒼漢人雖也懦弱,終也複國!

袁承天軒轅神劍甫一入手,更不留情,刷刷刺向大師兄肩頭諸穴。傅傳書驚得一身冷汗,閃身而避。可是袁承天的劍如影隨形,更不遲疑,忽地一劍上挑其下齶,隻要傅傳書一個不留神,稍有遲疑,那麼便舌骨儘裂,不能開口說話。傅傳書連連後退,知今日難以善罷乾休,心中不由一歎死則死矣!可是自己的千秋大夢難道就此灰飛煙滅,不複人間!可是實在不心甘,為什麼要死的偏偏是我,而不是小師弟?

忽然劍氣消失,他閉著待死的眼睛睜開,隻見袁承天長劍停在中空不再前進,冷冷看著這昔日情同手足的師兄啊?你要他如何下得去手?

傅傳書見他長劍中止不前,喃喃道“師弟你為何不殺我?殺了我,你豈不是少了阻礙,可以任意為之,再無後顧之憂。”袁承天道“師兄你不仁,我卻不能無義,誰教師父於我有活命之恩,所以我……”他說到悲苦動情之處竟而哽咽無言——因為他又想了在昆侖派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可是現在師父已去,還有師兄亡故,一時凋零,但覺世間一切皆是悲苦,——還有寧兒一生孤苦,爹娘死於奸人之手,本來渴望攜他下山為爹娘報仇,可是誰想他又死於那惡人嶽停風之手,想那嶽停風乃是嶽武穆後人,不思報效自己的邦國,卻一心為清廷奔走,效犬馬之勞,與自己的同胞為敵,不知嶽王爺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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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傳書見袁師弟臉上的神情變忽之間,似乎悲苦多於歡樂,因為他知這位師弟有時雖嫉惡如仇,可是心中卻是肝膽熱腸,是位俠義中人,決然不是那種言行不一的卑鄙小人。袁承天又看了看倒身塵埃的大師兄,一時顯得頗為狼狽不堪,英俊的麵容更是灰塵撲撲,顯得有些可憐。他本無意殺他,現在見他又頗為可憐,不覺心中一軟,長歎一聲道“師兄,你走吧!軒轅神劍留下物歸原主,至於這些柳生門徒之事,我決然不會說出去,你去吧,我會埋葬他們,從此而後再也休提。師兄我有個不情之請!”傅傳書不知何意,隻有問道“師弟你儘管說來,我洗耳恭聽。”袁承天道“我希望大師兄你以後時時想起師父所在之時教導我們言行如一,心有家下民眾的心,濟世為懷,莫要行那不良之事,毀了咱們昆侖派俠義之名!”

傅傳書道“師弟我省得,咱們後會有期。”頭也不回,轉身而去。袁承天見他答應的口是心非,心想由他去吧!傅傳書腳步加快,更不停留,不一刻便消失在遠處。

袁承天將這乾柳生門人聚在一起,掘地為墓將他們掩埋,然後又施了一禮,心中默禱祝他們往生極樂!然後將軒轅神劍佩於背後,又將那本《萬川集海》揣好,心想這柳生狷四郎本意來中土懷抱一番作為,誰承想竟命喪於此,可說人算不如天算,終究是黃梁一夢,不如等閒人家平平淡淡過一生!

他抬頭已見日頭轉西,隻見一片火燒雲映得天空也美,難得有閒暇功夫欣賞這美麗動人的風景。他見日頭不早,便自邁開大步向京城而去,因為他實在擔心皇帝有不測之險,所以心情著急!

忽然前麵小樹林傳來呼喝聲,隻見有幾個蒙麵人襲擊一少年,但見那少年頭戴氈笠,衣服也隻尋常,隻是氈笠下垂,看不清他的真實麵目,隻覺得他氣度不凡。那幾人都是出手淩厲,決不含糊,透著殺人的意思。那少年勢單力孤,漸漸落於下鋒,眼見便有性命之危。

不知為何袁承天心中一勢,一個“鶴唳九天”身在半空,以高淩下,雙掌半空中左右拍出,向著那些蒙麵人。掌風淩厲,迫人胸臆,那幾人受力不住,不由得這前風迫得連連後退,幾乎便要跌倒。袁承天更不留情,欺身而近,伸手拿住一人,便伸手扯去黑巾,隻見其人不是漢人卻是滿洲人,臉上透著暴戾的神情,目中閃著噬人的凶光,不待袁承天問話,隻見他嘴唇一動,便自嘴角流血,一命唔呼,眼見不活了——原來他寧死不降,餘下同伴見他死了,心中疾憤,虎吼一聲齊齊從背後取下狼牙棒,向著袁承天頭腦招呼,要他性命。

袁承天更不遲疑,寒光一閃,背後軒轅神劍已在手,長劍一圈一卷儘皆將那幾人手中狼牙棒繳械於地,嗆啷啷聲響,眾人但覺虎口酸麻,人人驚愕,不想眼前少年看似平淡無奇,卻是出手如電,長劍如風,讓人防不勝防。袁承天想要問出他們身份來曆,伸手點穴要拿住他們,不料這些人,人人勇敢,全自咬破牙間的毒藥而亡,他們竟然防患於未燃,在事前已未雨綢繆,便想好了退路,死也不讓敵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來力,可說機謀深遠。

袁承天見他們人人倒地而亡,心中長長歎息,未料那少年施施然走來,用手拍了拍袁承天的肩臂,溫言道“袁兄弟,不意咱們在這荒郊邂逅,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袁承天心中一動,這可不是嘉慶皇帝卻又是誰?便在他一怔之間,嘉慶皇帝已將氈笠拿下,露出了天顏,隻見他憂愁的樣,似有無窮的心事!隻是他緣何在此,卻是讓人費解。嘉慶皇帝看出他的疑慮,笑道“朕久居大內心煩意亂,便自私下瞞著太後私自出宮,不想被幾名太監抬著轎子來到此處,便自不見蹤影,接下來便是你適才看到的情形,這幾個奴才真是大膽至極,膽敢忤逆害朕,我回宮之後,定當重重責罰這班奴才,否則難消此恨!”

袁承天道“不必了,我想你回去之後隻怕見到的不是他們的活人,而是冰冷的屍體,你想他們裡外勾結,自然眼線極廣,消息靈通,決不會讓皇帝你查到他們是誰主使,你有了他們的把柄,他們還活得了麼?所以背後的主使之人自然不會留下活口?”嘉慶皇帝見他說得極是,又自歎道“京畿之地,看似首善之地,實則不然,在朕看來虎狼環伺,意在謀奪朕位,實為可惡!袁兄弟如果你可以放下心中執念,為朕所用,何愁這些宵小之輩不遁形,天下豈不太平?”袁承天見他說得真誠,可是他實在不願為皇帝所用,也不願做那些違心之事,與朝廷為敵本非所願,可是他內心深處總覺得這天滿洲人非正統,漢人則是正朔,這種信念在他心中實在無法更改,便如袁督師一般為國儘忠,也決然不會投身於敵國,為夷族效力奔走,萇弘化碧,忠義千秋一顆忠君愛國的心!

嘉慶皇帝見他神情間透著倨傲,心想袁兄弟才是個真英雄,不為功名利祿所誘,而他的師兄傅傳書則相去甚遠,便不能相提並論,一個是性情高雅,處處透著肝膽熱腸,抱著家國理想;而另一個則處處藏著害人的機謀,野心勃勃,他們同出一門,卻是行為天壤,實在讓人歎息趙相承英雄一世,竟有徒如此……袁承天道“不如我送你一程。”嘉慶皇帝和他久彆重逢,正有此意,一敘衷腸,便一同在山間道上緩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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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在大地,雖已深秋,已是昨夜雪花,但是山花不敗,猶有菊花傲然,青竹鬆柏映得山間風光無兩。嘉慶皇帝話語之間自然說道近日京城所發生之事,他雖在皇宮大內,但是坊間亦有宮中侍衛和血滴子探聽京城事故,所以對袁門的忠孝堂主被押六和塔知之甚詳,又聽聞袁承天解救,他們退進六和塔內忽然不見,甚為奇怪,仿佛會土遁之法術,借道而走。袁承天自然不能實言相告,隻說是以輕功逃走,否則此身牽連到攝政王府的婉兮格格,那樣不免多生事端,牽連無辜。嘉慶皇帝聽他說的含糊其辭,似是而非,也就不在深究,隻是他頭腦之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想與這位袁兄弟抵足相談,以慰心中塊磊,隻是他遲遲不說,因為他知道這位袁兄弟似乎內心對他們愛新覺羅氏有偏見,雖不厭惡也不喜歡,似乎介於兩者之間,所以他的這個想法隻有落空,難以實施,心中長長歎息,隻有作罷!

他們正走之間隻見前麵不遠處有家小酒館,還未打烊,裡麵依稀坐著幾個人。嘉慶皇帝興之所至,也便不急著回禁城大內,拉著袁承天走入這酒館。他們兩個人踏進隻見這酒館之內擺設簡樸,稀稀落落擺著十幾張桌子,隻有兩張桌子上有人;一桌是兩個相貌魁梧的漢子,衣著雖然平常卻透著官家之氣;另一桌是兩個耄耋老者,頭發和胡須都是花白,隻聽一個瘦的臉上有麻點的老者歎了口氣道“自國朝以來人人但知榮華富貴,效忠朝廷,其實人人忘了自己的本來麵目身份,實在可悲而且可歎!”另一個胖的老者道“何嘗不是如此,人人都在溫柔鄉裡,不知興衰榮辱,便是當年先朝存亡之時多少臨危變節之徒,投身賣國甘為敵國將領役使,掉轉刀頭殺戮自己同胞,不以為辱,反而人人沾沾自喜,自以為武功了得,立下功勳,他們人人手上沾著殺戮自己同胞生命的血,卻不知禮儀廉恥,忠孝仁義為何物,以至在世人眼中其行為很為不堪,甚而下作,可是這臨危變節,受命於先朝皇帝的股肱大臣卻一個個恬不知恥做起了外族朝廷中的大臣來,反過來幫助敵國征戰自己國家,極儘所能,比外邦人還狠毒,便是他們的不堪行為致使天下淪陷,漢人百姓至於倒懸苦難之中,哀哀可悲!”臉有麻點的瘦老者飲了一杯酒,已將一張鹹豆皮送入口中,咀嚼幾下,醉意微熏道“隻可惜咱們晚生幾十年,否則投身行伍,定當殺儘天下這些不仁不義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還天下一片清平盛世,何如現在咱們老死窗牖?”胖老者斜睨一下瘦老者,不無嘲諷道“那也枉然,君上不明事理,剛愎自用,我小時候聽爹爹說起崇禎皇帝便是如此,聽不得臣下意見,他身為君上,卻不知唯小人佞臣不可信用,更加不知忠言逆耳利於行,苦口良藥利於病的千古顛簸不破的道理,以至他錯殺忠義千秋的袁督師,以至遼東寧遠城再無能征善戰的良將把守,讓後金滿洲人有機可乘,這也許是天數使然,命該如此吧!”

嘉慶皇帝和袁承天在一張臨窗的桌子落坐,要了蠶豆和豆皮便自吃起來,但覺淡鹹入味,竟然比之宮中的滿漢全席還要好些。臨桌的兩個魁梧大漢聽兩個行將就木的老者議論國事,臉上顯得不屑的神情,潛意識便是你們也配談論國語。

兩個老者自顧自話,他們都似乎有些醉了,說話便有些口不遮攔。麻子臉瘦老者道“咱們不提往事,便說國朝以來之事。便說國朝定鼎以來,有位洪中堂,是前朝的相國,曾降農民義軍,在國家存亡之秋,他臨危變節,不思為國儘忠,反而身降敵國,率兵殺戮自己的同胞,比之滿洲人還狠,極儘效忠之能事,連外族的皇帝都為之側目,有不忍之心,可是這位洪中堂卻心安理得,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不妥的地方,世人極為貶斥此人,可是此人渾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生前榮華富貴,何管身後罵名。且說這一日,皇帝恩準他告老還鄉,他便思量建一宗祠,以旌其表,意思是自己功名蓋世,為當今皇帝所賞識,自以為有功於當今於後世,洋洋自得。待祠堂落成,便派家人看守,次日天明,隻見祠堂橫匾是‘三朝元老’,左右楹聯卻是左聯一二三四五六七,右聯孝弟忠信禮義廉。這位洪中堂看了不解,有人見了便知其意,原來左聯少了八字,那麼便是忘八,而右聯少了恥字,便是無恥,這不就是‘忘八無恥’,可見世人是多麼痛恨那些做了亡國奴還自得其樂,誓死效忠異族的漢奸敗類!”

胖老者道“何嘗不如此,你這個故事固然是好,我也耳聞一事,確實存在,也是說的這姓洪的。這位洪經略南征凱旋後,率滿洲兵士路過金陵,祭奠陣亡的將士,恰有他原先部下來投貼拜謁,而且呈上文章,請他上看。這位洪經略推說老眼昏花,看不真切,要他拿下。這位部下卻也倔強,便說經略你且坐下,待我讀給你聽。這位洪經略便不能強推,隻有不情不願坐下,聽這人讀來。於是這位部下神情鄭重,從容不迫從袖中取出文章,便自當著這位洪大人的麵大聲郎讀,甚至帳外之兵士亦可與聞,原來這是當初明崇禎皇帝聽到洪承疇與清兵大戰於鬆山以身殉國所寫的感人肺腑的祭文,誰想這位被皇帝所推崇的忠良之臣,卻在被清兵俘虜之後,架不住多鐸的利誘,竟而賣國求榮,做下了有辱君上的事,可見世間那有的忠君護國之人,如袁督師一般肝膽昆侖的又有幾人,世間多是卑劣無恥小人,便是這洪某人一生為惡,竟得了個壽歸正寢,你說世間那還有天道好還一說,那不都是騙人的玩意,蠱惑人心吧了!以讓惡人大行惡事,不被揭發,好人活得戰戰兢兢,你說這世間還有天公地道麼?”麻子瘦老者道“可惜世道從來如此,誰可改變,可恨惡人得了善終,好人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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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那兩個魁梧大漢,其中一個虯髯的大聲道“兀那老者你們兩個膽敢胡說八道,洪相公於國朝有不世之功,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沒有他國朝也不可能這樣便入主中土!”另一個歪嘴大漢道“何嘗不是如此,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們都是行將就木之人,又懂得什麼軍國大事?小心我將你們押入有司衙門,將他們問成死罪,罪名是誹謗朝廷命官,就問你們怕不怕?”瘦子麻臉老者醉意上來,便言語無狀道“便是你們這些認賊為父的奸人,以至害得天下百姓生不如死,人人自危,你們還恬不知恥,大言不慚,效忠朝廷,在你們眼中但知有朝廷,不知有天下千千萬萬受苦的百姓?你們還有人心?”

虯髯大漢忽地抽刀在手,亮出腰牌隻見腰牌之上寫著洪,那麼這便是他的姓,原來他是有司衙門中人。胖老者嗤嗤笑道“原來是那姓洪的後人,我道殺氣也大。我們隻說閒話,又犯著什麼朝廷律法?”虯髯大漢冷笑道“我就是王法,你方才大言不慚,詆毀朝廷命官的令名難道還不犯法?”另外那歪嘴大漢也嗆啷一聲從胺間取下鐵鐐嘩啦啦地便往這兩位老者頭頸套去,心想你們今日便伏法受刑吧。

隻是他焉也自以為是,這兩位老者雖看去平平庸庸,似無所能,而且兩個人似乎都有些醉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可是世間之事,往往事與願違。隻見這兩位老者拍桌而起,恕斥道“鷹爪子,平日你們欺負人慣了,今日撞到我手,豈能由你們自去,留下命來!”

嘉慶皇帝但笑不語,他要看這兩位老者如何應敵,再看這姓洪的官差如何表現。袁承天頭腦卻是適才這兩位老者所講的那兩則故事,隻覺意味深長,意有所指,隻是不明言而己,隻要是人便能聽出二人的愛憎分明的義氣,心想世上有好人和惡人,本應好人長壽百歲,有時往往不是,所謂天道好還也不應驗,不知為何?世人皆信神明,而神明卻不護佑好人,卻讓惡人逍遙法外,不知為何?有時他想世間果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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