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樓被毀、神鳳被殺的真凶還未找到,神鷲被殺的消息又傳回了暗幽宮,南宮影坐在大殿裡,氣息猶如一座沉寂的火山,即將噴發無儘的憤怒。麵具下遮著的臉不知仇恨成什麼樣子,手中握著的一顆人頭骨被他生生捏的粉碎,一股澆不滅的恨意在他心頭翻湧不休。
“是否知道是什麼人殺了神鷲?”南宮影問來報信的黑袍人。
“神鷲護法是中毒而死,又被刀砍斷了胳膊,屬下眼拙,看......”一個黑袍人話還沒說完,南宮影運掌起風,把他推出了大殿,推到石階邊的黑暗裡,隨著他“啊”的一聲,便隻聽得見獅虎咆哮了。
“全都滾出去!”南宮影氣的很。
待黑袍人都出去,他走到石雕座位後方,按下了一處機關,一扇暗門打開,他緩緩走了下去,裡麵一個聲音傳出“南宮門主,你終於來了。”
逍遙堂裡,眾人把靖家父女抬到房裡,二人衣衫破爛,滿身都是新舊交加的鞭笞血痕,靖如玉不停地抽搐,嘴裡還在說著聽不清的胡話,江遠山摸了摸他們的額頭,二人都燙的像塊烙鐵。
“這不行啊,再不退熱會死的。”於三娘著急地叫於六九和金不煥去井裡提涼水。
冷水提來,李生緣和於三娘一人照顧一個,冰手的冷帕子,放上去片刻就得換,金不煥急的來回轉圈,說如果天亮還不退熱,他就去綁一個郎中回來,李生緣不同意,擔心綁回暗幽門的人。
“酒,用酒擦擦身體,對,以前六九高熱不退就是這麼辦的。六九,你去酒窖裡,把那最裂的古辣泉抱兩壇子上來。”於三娘突然想到於六九小時候發熱多日不退,郎中讓他用酒擦身體的事兒。
於六九聽完,抱了兩壇酒回來,於三娘叫金不煥和江遠山把靖如玉抬到隔壁房間,給靖如玉擦了一晚上額頭、腋下、手窩、腿窩和腳心,慢慢地她就不再抽搐,呼吸開始變得均勻,於三娘又幫她上了些藥後,掖了掖被角站了起來,關上門到了隔壁。
她看著同樣一夜未合眼的幾人,說了句:“如玉不抽了,在慢慢退熱。”
李生緣看著於三娘,說:“伯父情況不太好。”
“哪裡不好?傷藥上了麼?”於三娘說著就去找藥。
“娘,伯父還被用了釘刑。”於六九輕輕一句話,於三娘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釘刑,就是做一個滿是窟窿眼的人形鐵皮箱子,把人關進去,從前後窟窿眼裡往身上紮細釘,細釘最短八寸最長十五寸,釘的時候不出血,傷的全是內臟,受過釘刑的人,華佗在世都無濟於事。
突然,靖仁睜開了眼,他費力的抬了抬右手,李生緣忙跑過去,雙手緊握住他的手,叫道:“伯父。”
靖仁看著他,用力地擠出一個笑,之後好像突然有了力氣,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金不煥過去慢慢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靖仁看著眾人,慢慢說道:“幾位叫一聲伯父,某愧受了,原想著等你們到雲州,咱們父子暢飲暢談,現下看來是不可能了,某平生無憾事,如玉是我唯一的骨肉,若幾位侄兒有餘力,請護她一二,老夫把她交給你們......”話還沒說完,靖仁就緩緩合上了雙眼,頭歪向了一邊。
“伯父!伯父!”眾人叫了幾聲,靖仁沒有回應,金不煥伸出手放在鼻孔上試了試,輕輕地說:“伯父他去了。”說完,把靖仁平放在了床上。
李生緣如霜打的茄子般坐到床邊的地上,喃喃自語道:“我要如何和如玉交待......”
“真如,往好的一麵想,起碼救回了如玉。”於三娘安慰他。
“對,如玉。”李生緣突然想起如玉,他站起來,跑進了隔壁。
仿佛父女連心一樣,靖如玉居然醒了,看到李生緣進來,她虛弱的張口說了兩個字“我爹”,李生緣忍著悲痛說:“伯父醒了,隻是不能走動,等你能下床,再去看他。”聽到父親也無恙,靖如玉笑笑,又睡了。
李生緣站在如玉床前,看著她,想起他們自華嚴寺認識到一起去青陽的一幕幕,淚眼婆娑,如果不是認識他,她怎麼會受傷,又怎麼會沒了寵她如珠如寶的父親,想到這裡,他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對著睡著的靖如玉說了句:“對不起。”
於三娘著人去江寧城買了上好的殯葬用品,李生緣給靖仁換了裡衣,他仿佛睡著一般,安詳的躺在那裡。
一日後,靖如玉徹底醒了,她看了看這陌生的環境,又看了看地上站著的李生緣等人,說道:“我夢到我爹了,他說要出遠門,他好嗎?”,李生緣忙說好,接著就給她介紹認識了於三娘和於六九,說他們救了她的命。
後兩日,靖如玉又多次問起靖仁的情況,幾人口徑一致地說很好,可是她記得父親被關進鐵籠折磨的樣子,他年紀已高,怎麼能很好,於是內心泛起了嘀咕。
晌午,金不煥來給她送飯,她又問父親吃了沒,金不煥說吃了後,她突然說道:“金大哥,我都知道了,你莫要再騙我了。”
“你都知道什麼了?”金不煥有些緊張地和她聊著,放下飯準備走。
“我爹的事兒,李大哥都跟我說了。”靖如玉平靜地說。
“哎呀,這個李真如,怎麼搞的,不是說好了嘛,你這還病著呢!”金不煥聽到靖如玉說李生緣告訴她實情,有些無奈加生氣。
靖如玉聽著話不對,穿上鞋就要出去,金不煥攔在門口,眾人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靖如玉看著眾人,哭著問他們是不是沒有救出父親,金不煥忙說:“救出了,救出了。”
“那怎麼一直不讓我見他?”靖如玉哭得厲害。
於三娘扒拉開眾人,說了句:“總有要麵對的一天。”說完,拉著她到了隔壁,眾人忙跟了進去。
靖如玉一進門便看到靖仁躺在床上,叫了聲爹,沒聽到回音,跑過去握住他的手,發現他手很冷,扯過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說:“爹,怎麼不蓋被子呢。”
突然,她想到什麼似的,把手伸到靖仁鼻孔處摸了摸,又慌張地搖了搖他的肩膀,淚珠撲簌簌地掉落,哭喊道:“爹,爹,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玉兒,你不要丟下我啊!”
李生緣走過去,對靖如玉說:“對不起,是我害了伯父。”靖如玉沒理他,隻趴在靖仁的屍體上嚎啕大哭,那種傷心的破碎感,讓一眾站在門口的人,都濕了眼眶。
她大聲哭了好一會兒,突然抬頭看著靖仁,眼淚止不住地說:“爹,你在夢裡和我說要出遠門了,你怎麼走這麼遠啊,要比你每次收糧都遠的遠,你走這麼遠,往後,玉兒要是害怕了,想你了,該去哪裡找你呢,你總說不放心我,這回怎麼就放心了呢......”
於三娘過去抱住了靖如玉,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她哭的更大聲了,傷心欲絕地說:“於堂主,我沒有爹了。”
“好孩子,以後,逍遙堂就是你的家。”於三娘幫她擦了擦眼淚,讓她不要哭了,說靖仁的壽衣壽帽還等著她來穿戴。
靖如玉看了看李生緣,說要給靖仁刮刮胡子梳個頭發,李生緣聽完忙去打水,於六九給拿來了修麵刀和皂角水,她哭著做完了一切,又和李生緣兩個人幫靖仁穿好壽衣,金不煥和江遠山幫著,抬進棺材,入了斂。
當夜,李生緣陪著靖如玉守靈,她哭著說:“殺我爹的是暗幽門一個叫神鷲的,我聽彆人叫過他的名字。”
“我知道,不煥已經殺了他了。”李生緣說道。
靖如玉聽到仇人被殺,突然笑了,接著又哭,對著棺材說:“爹,你聽,金大哥幫你報仇了,你要是遇到我娘,就告訴她,我現在過得很好,讓她不要擔心我。”
三日後,眾人在逍遙峰找了塊風水寶地把靖仁葬了,靖如玉拿著他那身破舊的血衣,包好,說要帶回雲州葬在其母身邊。
於六九在於三娘的幫助下做了一個魯班盒,李生緣小心翼翼地把佛舍利放進去,又蓋了黃綢,交給武功最好的金不煥貼身帶著。
江寧逍遙堂傳回消息,說南宮影練功走火不知所蹤,幾人拜彆於三娘,要繼續啟程了,於六九剛叫了聲“娘”,於三娘便對李生緣三兄弟說:“吾兒六九交給各位了。”於六九一聽,高興地抱著於三娘原地轉了個圈。
“走濠州吧,那邊是逍遙堂的大部,有事情好照應。”於三娘看著眾人說道。
大家點點頭,上馬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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