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問原身怎麼看待這件事。
本來以為原身會和她站在統一戰線,一起罵那些“黑粉”然後她就好趁機再找原身借錢,用這筆錢懲罰那些黑粉了。
沒想到原身在評價這件事時,因為想到自己一路以來的求學經曆,心中也是有些不滿小鮮肉的行為。
人的確隻有在自己的切身利益受損時,才會感同身受,原身能和大多數人共情,是因為她也是那大多數人中的一個。
所以她站在自己的立場說了幾句不太好聽的話。
她認為,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小鮮肉確實是很過分,他已經占了社會大多數的優質資源,不應該再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去搶奪普通人的剛需。
當然後麵還有一句話,如果這件事是媒體在造謠生事,抹黑小鮮肉,那小鮮肉也確實無辜,隻要他能趕緊拿出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其實大家也不會再追著他罵的。
原身壓根兒沒想到,她當時說的這段話全被徐淼淼錄了下來,並且掐頭去尾放到了網上。
徐淼淼就是覺得原身對她的偶像抱有惡意,明知道她的偶像單純不設防,根本不可能刻意留下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原身還說那種話,就是在諷刺她的偶像,就是沒把她當朋友。
既然原身都這樣過分了,她為什麼還要手下留情?這時候肯定要曝光原身啊。
小鮮肉的粉絲年紀小又沒有自己的是非觀,很容易被煽動,看到這段視頻,再加上徐淼淼還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原身對小鮮肉的惡意,粉絲們頓時將火力全部對準了原身。
原身遭到了網爆,在網上被人罵,所有隱私都被挖了出來,所有卑微的過往都成了彆人嘲笑的理由。
還有權威報刊的新聞記者專門寫文章嘲諷她這類人是小鎮做題家,說他們每天刷題上培訓班做真題卷,也仍然考不上那個讓他們視為金飯碗的編製,所以當看見隨隨便便就能賺幾千萬的明星還要分走幾個編製時,就覺得是明星搶了自己的坑,覺得自己收入低,是因為明星從既定的盤子裡搶走了自己那一份。
所以這類小鎮做題家追著人家明星罵,他們罵的不是明星,罵的是抑鬱不得誌普通平凡又沒本事的自己。
簡而言之,不是明星的錯,錯的是心理失衡的“小鎮做題家”們,這些小鎮做題家就是指責型人格,隻會把自己的無能發泄在比他們起點高還比他們優秀努力的人。
是的,這些媒體人嘲諷普通人的努力,踐踏普通人的自尊,最後把這些不公歸結於普通人的嫉妒,認為社會的矛盾,也都是這些人引起的,他們才該受到社會的譴責。
本來小鎮做題家剛開始隻是一些大學生的我調侃,從原身這裡開始,就變成了貶義詞。
網上對原身的報複變本加厲,小鮮肉的粉絲們拿著這篇新聞稿到處證明他們的偶像是受到權威報刊力挺的,是沒有任何錯的。
那些說他有錯對他進行謾罵的人都應該向他道歉,尤其是原身。
原身遭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惡意,仿佛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她找不到任何一寸的立足之地。
房東為了自保將她趕出去,公司為了聲譽毫不猶豫的解雇了她……
雪上加霜的是,她還在這時候病倒了,到醫院一查,胃癌。
她沒錢接受治療,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彆說癌了就算得了普普通通的病,但凡要花點錢能治好的,他們都隻能等死。
所以原身其實也隻能等死了,再不甘,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而且那些瘋狂的粉絲們也不會讓她有接受治療的機會,她連醫院都不敢去,因為一旦那些粉絲發現了她的身影,就會立刻趕到她出現的地方大吵大鬨。
這個城市雖大,卻沒有一個地方能給她片刻的棲息和安寧。
原身也不敢回老家,她可是帶著全村的希望來到大城市的啊,她的親人們提起她都會驕傲的說她是十裡八村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啊,說她前途光明,光耀門楣。
老實憨厚的左鄰右舍都將她當做正麵教材,教育家裡的孩子們。
那時候她的前途不僅是她一個人的前途,而是許多人的光。
她過的好了,才能激勵更多大山裡年輕的後輩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奮鬥走出大山去。
可現在呢?她沒有出息就算了,還混成這樣,而且就要死了,怎麼有臉回去破滅所有人的希望呢?
最後原身是死在一個暗無天日的雨夜裡,死的時候也是滿心的不甘。
她從前其實也有許多的不甘,但她總認為隻要自己再努力一把,這些不甘到最後都不算什麼的。
因為她還活著啊,這些不甘會成為她前進的動力,成為她奮鬥的目標。
可這次,她就這樣死了,再也沒有逆風翻盤的機會啊。
她想不明白啊,偉人曾經說過,像他們這樣努力的青少年是早晨四五點鐘的太陽,是國家未來的希望,她以為她努力逆襲,彆人會誇她堅強不屈,在逆境中茁壯成長。
結果彆人卻笑她出身卑微。
她也想不明白啊,她是出生小地方沒錯,無權無勢一窮二白,沒有任何後台也沒有任何退路,隻能義無反顧拚了命的往前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在城裡有了工作,結果這些竟然成了原罪,成了嫉妒,做什麼都成了沒資格。
即便這是原身早就知道的社會最殘酷的規則,但她也沒想到有一天這種歧視會赤果果的從某權威報刊的報紙上看到。
顧陌也覺得很荒唐,什麼時候努力生活,試圖改變命運的人,得到的不是尊重和掌聲,而隻有高高在上的嘲諷?
奮鬥有什麼好嘲諷的?一個不服輸、不認命、靠自己的努力改寫人生的靈魂,不應該讓人肅然起敬嗎?
一句輕飄飄的小鎮做題家,輕而易舉抹殺了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孩為了走出大山而努力讀書所做的一切,然而普通家庭出身,誰不是一題一題的做一場一場的考試才考上大學?誰不曾是小鎮做題家?
他們製定規則,卻又回過頭來嘲諷參賽者,順帶把很多人幾十年的努力一筆否認了。
經曆這麼多位麵,她從來沒有在哪個位麵看到過嘲諷讀書人的事,簡直滑稽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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