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伯顏帖木兒的問話,朱祁鎮直接了當地道“太師是想知道朕還有多少價值吧!”
伯顏帖木兒點點頭,道“今日太師召集諸部落首領議事,說的就是這件事。”
“哦?”朱祁鎮笑道“太師是什麼意見?勞煩伯顏說來聽聽。”
伯顏帖木兒答道“太師倒是沒有下什麼決定,隻是賽罕王和孛羅堅持要殺了陛下祭旗。”
“大膽!”袁彬在一旁聽了大怒,道“想要謀害陛下,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朱祁鎮安撫道“袁愛卿不必驚慌,向來伯顏不會讓他們真的謀害朕的。”
伯顏帖木兒笑道“陛下果然是明察秋毫。”
朱祁鎮擺手道“過獎了,過獎了。”
旋即問道“伯顏今日前來,是奉了太師之意吧。”
伯顏帖木兒十分佩服,道“陛下還不是明察秋毫?我還沒有說,您就猜到了。”
朱祁鎮道“伯顏不必誇獎朕了。”
二人同笑。
笑罷,朱祁鎮道“朕其實沒有什麼想法。”
“沒有想法?”伯顏帖木兒疑惑道“偽帝朱祁鈺未經陛下傳位,按照你們漢人的說法就是大逆不道之輩,您怎麼能沒有想法呢?”
朱祁鎮笑道“伯顏,這你就不懂了。”
伯顏帖木兒拱手道“請陛下解說一二。”
朱祁鎮道“伯顏有所不知,我大明是以孝治天下,理論上來說,朕是要被太後管束的。”
“如今朕在太師手中,無法控製朝政,太後自然要換一個人來管理大明。”
“天下不可一日無君王,這在漢人中是黃口小兒都知道的道理。”
“郕王也是父皇的子嗣,自幼聰慧過人,隻是因為不是嫡長子,才讓朕繼位的。”
“如今他登基為帝,自然是身負天下臣子之心,眾望所歸。”
“況且,朕眼下還身在你們瓦剌手中,就算有想法又能如何?”
一番話說得是有理有據,聽得伯顏帖木兒連連點頭,道“原來如此。”
朱祁鎮看著他,笑道“伯顏可是懂了?”
伯顏帖木兒想了想,道“不過陛下這番話,未必能夠取信於太師。”
“況且太師現在也是遊移不定,萬一讓他知道陛下如此評價,那陛下的安危就無法保證了。”
袁彬剛要說法,朱祁鎮便攔住了他,對著伯顏帖木兒道“你放心,太師也是一代雄主,天資聰穎,會理解朕的意思。”
“至於朕的安危?”
朱祁鎮頓了頓,歎口氣道“朕為天子,就讓上天來決定吧。”
伯顏帖木兒感動道“陛下的胸襟果然和捕魚兒海一樣遼闊,對於您的敵人,評價也是如此之高。”
“過獎了,過獎了。”
二人又陷入互相吹捧的節奏中。
轉眼,伯顏帖木兒來到也先的中軍大營,進入也先的金帳中,向也先回稟朱祁鎮的回答。
也先聽完便沉默下去,陷入了沉沉的深思之中。
伯顏帖木兒在下麵看著也先的眉頭,心中不斷為朱祁鎮擔心,生怕也先決定處死朱祁鎮。
突然,也先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伯顏帖木兒心中一驚,問道“太師為何發笑?”
也先擺擺手,笑道“伯顏還是沒有懂明國皇帝的意思?”
伯顏帖木兒答道“懂了啊,明國皇帝不是說,新皇朱祁鈺也會是一個合格的天子,況且他現在在我軍中居住,對明國發生的事情也是無能為力啊。”
也先搖搖頭,道“這隻是表麵上的意思而已。”
伯顏帖木兒疑惑道“難道還有其他意思?”
也先解釋道“明國皇帝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明國新皇是一個比他難對付的人,一旦他坐穩了皇位,那對於咱們瓦剌來說,不是什麼好消息。”
伯顏帖木兒立刻就明白了,旋即道“我明白了,他從心底裡還是不願意讓彆人當皇帝的。”
也先點點頭,道“還有,他最後那句話。”
“最後那句?”伯顏帖木兒回憶了一下,道“他在我們這裡,對明國發生之事無能為力?”
也先笑道“正是這句話。”
伯顏帖木兒想了想,道“太師是說?”
也先笑著點頭,道“明國皇帝正是想借用咱們的力量,奪回自己的皇位。”
伯顏帖木兒也是笑著搖頭,道“明國人真是麻煩,這種事直說便是,卻總是說得彎彎繞繞,讓人弄不明白,也就是太師能聽懂。”
也先搖頭否認,道“這你就錯了。”
“明國皇帝不是不想直說,而是不能直說。”
“直說了,他就變成了引敵人入關的昏君,即使奪回了自己的皇位,他也坐不穩。”
伯顏帖木兒這才徹底明白朱祁鎮的話,心中略帶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