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於謙、高穀和俞士悅聯袂求見,朱祁鈺就知道自己謀劃的罪己詔徹底沒戲了。
不過這三個人為什麼會一起來呢?
答案在胡濙身上。
胡濙接到了孫太後傳的話,立刻就打算出衙門往宮裡趕,但是仔細一想,自己近期因為朱祁鎮的事情和皇帝鬨得有點僵,估計勸不動朱祁鈺,思量了一下,便叫人去通知於謙和高穀,讓他們一起進宮勸諫。
高穀當過朱祁鎮的老師,這個自不必說,而叫上於謙,則主要是他算是朱祁鈺的心腹重臣,為人剛直,凡事都講個理,有他在,也會更好勸諫朱祁鈺收回成命。
至於俞士悅,純粹是他倒黴,本來是去工部商議修繕刑部大牢的事情,結果剛巧碰到胡濙的人來傳話,便被高穀抓了壯丁,一同入宮勸諫來了。
三個二品大員一同求見,朱祁鈺不能不見,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於是便命人帶他們進來。
果然不出朱祁鈺所料,於謙進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陛下可是要讓太上皇下罪己詔?”
朱祁鈺無奈,指了指殿內站著的王直和胡濙道“於愛卿,可是他們命人通知你的?”
於謙也不管胡濙,直接便回答“正是胡尚書派人來通知臣的,不知他所說的可是真的?太上皇真要下罪己詔?”
朱祁鈺點點頭,道“的確,太上皇感念此次北征犯錯太多,打算下詔罪己。”
“恕臣直言,此事不可。”於謙立刻道“此次北征,朝廷已下定論,一切罪責全都是奸宦王振所為,太上皇隻是被蒙蔽而已,天下人皆知此事,不可更改,否則於江山社稷無益。”
高穀也在一旁搭腔“陛下,太上皇若是有錯,那會讓天下人質疑朝廷所作所為是否合理,極易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時給太上皇冠以昏君之名,便可蠱惑百姓起兵叛亂,朝廷剛剛平定麓川、剿滅黃瀟養,國庫空虛,軍士疲憊,急需休養生息,不能再起是非了。”
“但是此事乃是太上皇決定的,他才剛回來,就這麼擋回去不好吧?”朱祁鈺沒死心,還是想嘗試一下,真要是能將這封罪己詔發出去,自己就徹底不用擔心太上皇了。
“臣可以與諸位大人一同麵見太上皇,勸諫他收回此意。”於謙立刻道。
胡濙和王直想去見朱祁鈺都不讓呢,你於謙還想加上高穀他們一起去?朱祁鈺立刻道“這個就不必了,太上皇如今急需休養,朕不發這封詔書便是了,回頭朕再去勸勸他。”
“陛下聖明。”胡濙立刻出聲,將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免得朱祁鈺回頭再反悔。
反正如今在位的是朱祁鈺,隻要他不發,這封罪己詔就是不存在的,天下百姓不知道就行。
眾人也是齊聲道“陛下聖明。”
沒想到朱祁鈺突然問道“王愛卿,你說你是聽一個小宦官說的,可知那個小宦官叫什麼?”
王直沒想到朱祁鈺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頓了一下才道“回稟陛下,臣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朱祁鈺問道。
“沒問。”王直哪裡敢說實話,隻希望將此事糊弄過去便是。
朱祁鈺點點頭,輕輕放過了王直,平靜道“沒問就沒問吧,朕回頭命王成去調查一下就行了,一個小宦官,居然敢妄議朝廷大事,隨意泄露宮裡的消息,真是不知輕重。”言語間還透露出一絲殺意。
王直連忙道“陛下,一個小宦官而已,不必太過在意的。”
“對了,如今右都禦史楊善與瓦剌議和有功,禮部右侍郎李實探聽瓦剌虛實有功,不知陛下想如何賞賜?”
為了不讓朱祁鈺追查此事,王直將楊善和李實拿了出來,試圖轉移朱祁鈺的注意力。
這一招果然有效,朱祁鈺立刻沉思起來,問道“你們吏部有什麼想法?先和朕說說。”
朝中一群人便開始就此事討論起來,胡濙知道,罪己詔的事情算是就這麼過去了。
朱祁鈺身邊還是有孫太後的眼線,很快便將消息傳回了仁壽宮,接到消息的孫太後鬆了口氣,轉手便將消息送去了南台。
朱祁鎮這麵收到消息,也是鬆了口氣,自己複位的一絲機會總算是保住了,但是還不能放鬆,要抓緊施行投毒之事,先確保自己安全再說。
第二天,朱祁鈺在奉天門宴請瓦剌使臣奴塔台和剌來。
這二位是送朱祁鎮回京的使臣,也是來京城討債的債主。
朱祁鈺贖回朱祁鎮花了整整五十萬兩銀子的財貨,不過也先為了表示誠意,也為了讓大明儘早亂起來,便先放了朱祁鎮回來,但是為了防止大明賴賬,順便也就派了奴塔台和剌來一同過來盯著點,催促大明早日交貨,不過明麵上還是送太上皇朱祁鎮回京的使臣。
也先給了大明麵子,大明自然也要給也先麵子,於是朱祁鈺便下旨,在奉天門宴請了瓦剌使節團,命文武百官作陪。
宴請流程很簡單,讚禮官宣讀了也先進貢的貢禮,包括良馬五十匹,各類皮毛若乾等草原特產,大明給予回禮,也就是正常的絲絹布匹和紗帽犀帶等物,不過大明還多了一群人,那就是石亨突襲草原時候抓到的也先妻妾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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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原本就是因為朱祁鎮在也先手裡才留下的性命,一直關在刑部大牢裡,大明養了整整一年,要不是石亨提醒,朱祁鈺早就將這些人忘到了腦後了,如今朱祁鎮既然已經被贖了回來,這些人也就順勢放了便是,反正她們也不值錢,沒看和談的時候也先都沒有提過麼?
一切都很順利,朱祁鈺原以為今天的宴會就會這樣平淡結束,沒想到瓦剌使臣還是鬨出了事端。
根子還在太上皇朱祁鎮那裡。
昨天朱祁鎮入宮,也先送來保護他的那些瓦剌戰士非要帶兵刃進宮,這朱祁鈺哪裡能夠同意,也沒廢話,直接命宮中侍衛砍了他們,今天瓦剌使臣便來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