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氣急,怒喝道“沒有本太師的將令,無故退走,不是臨陣逃脫是什麼?本太師命你必須留下,謹守阿魯渾河下遊,不得放過一個韃靼人。”
阿剌知院歎了口氣,陰聲道“太師,您這命令我實在是遵從不了。”
“前幾日我就得到消息,我巴圖特部的部分戰士準備兵諫太師,被我攔了下來,交換條件就是允許他們回去過冬。”
“若是我回去宣布您的命令,那我可保證不了,會不會有人再次提起兵諫的事情。”
“你在威脅我?”也先這次卻冷靜了下來,語氣中滿是威脅。
阿剌知院知道事情差不多了,於是道“隻要您高抬貴手,放我巴圖特部回去過冬,那我巴圖特部自然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明年一開春,我就會率軍趕過來聽候您的命令。”
也先看著明顯已經認慫的阿剌知院,一聲不發。
他知道這是阿剌知院給他的台階,但是他不想就這麼放巴圖特部回去。
和韃靼的戰爭已經進行到了這個地步,也先已經沒有什麼退路了,脫脫不花本就是黃金家族,又是公認的蒙古大汗,他也先身為太師,挑戰黃金家族的汗位,這本就不被蒙古諸部所接受,隻不過如今也先勢大,又是剛剛大勝了大明,雖然經曆了幾次挫折,但威望仍在,這才能統領瓦剌諸部和韃靼開戰。
如果今天他退了,那就是在向蒙古諸部表示,他這個大勝過大明的瓦剌首領,也無法戰勝黃金家族的大汗,瓦剌對於韃靼已經不是壓倒性優勢了,這對於他統禦草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明年再想開戰,可能隻有瓦剌諸部會跟他過來,其他小部落未必會來,那樣他和脫脫不花的實力差距就會再次縮小,能否戰勝脫脫不花都說不準了呢。
但是,也先又不得不下這個台階,如果他真的強留巴圖特部,那巴圖特部那群家夥說不定真敢拎著刀來衝擊他也先大營,到時候他會更麻煩。
所以,也先看向了坐在一旁的伯顏帖木兒。
伯顏帖木兒經過太上皇朱祁鎮的調教,如今也有了些政治思維,見也先看向自己,便知道該自己說話了。
於是伯顏帖木兒起身,對著也先行了個禮,道“太師,其實我瓦剌左翼諸部也都有回去過冬的意思,我曾聽勇士談起過,有人家裡托人帶來了口信,說是他家裡妻子生病了,沒力氣收集草料,家裡的牛羊恐怕熬不過今年冬天,所以希望他可以多立軍功,這樣家裡人也可以憑借太師的賞賜熬過這個冬天。”
也先點點頭,沒有接話。
這時候也先的親信大將圭林奇站起身道“太師,您整日操勞,有些事情末將沒有告訴您,其實我本部的將士也有回去過冬的心思。”
“本部將士都有了?”也先驚訝道。
他的根基就是瓦剌本部,所以對於本部的族人勇士都非常不錯,按照他的計算,即便他們不回去,那以他的賞賜加上家裡的牛羊,渡過這個冬天是沒有什麼難度的,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有了回去過冬的想法。
圭林奇點點頭,解釋道“是的,其實停戰過冬一直是咱們蒙古人的習慣,勇士們顧念家裡的牛羊也是正常道理,太師不必多心。”
也先不禁長歎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停戰吧,這麵留一萬騎監視韃靼,剩下人跟隨我回去過冬。”
他不得不如此,畢竟瓦剌本部的根基他丟不起,既然所有人都要求回去,那他也沒法再堅持了。
要是再堅持,丟了本部的人心,他這個瓦剌首領就不要再坐了。
果真,就在他將停戰回家鄉過冬的命令下達不久,瓦剌大營中便響起了鋪天蓋地的歡呼聲。
雙方對峙期間,瓦剌人的反應自然驚動了脫脫不花的探馬。
一隊韃靼騎兵隱蔽在一片白樺林中,一名騎兵嘟囔道“這群瓦剌人怎麼到了冬天還不消停,難道又要出兵攻打咱們了?”
另一個騎兵附和道“是啊,是啊,瓦剌人也是有錢,每次攻打咱們之前,也先都要賞賜一番,興奮得這群家夥大呼小叫的,好像真能打得過咱們一樣。”
一個年紀較小的騎兵小聲道“可不就是能打得過咱們嗎?這幾個月來,大汗不是一直被打退的嗎?要是大汗也能想也先太師一樣賞賜咱們,咱們還能不賣力?我可是聽被俘的瓦剌人說,他們四顆首級就能換一口鐵鍋呢!”
“真的假的?他們居然能賞賜鐵鍋?”周圍的騎兵都興奮了起來,那可是他們夢寐以求的鐵鍋啊,以往他們劫掠漢人的時候,能弄到四五口鐵鍋就不錯了,隻有攻破城池,鐵鍋的數量才會多一些,但是加起來也就是上百口而已,瓦罐雖然數量多,但是那玩意實在是太不結實了,搬個家都得碎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