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提到那三百萬軍費的事情,金濂立刻醒悟過來,對著朱祁鈺說道“陛下,這三百萬兩銀子可萬萬不可撥付給大都督府啊!”
朱祁鈺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對著石亨問道“武清侯,你老實說,這三百萬兩銀子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朱祁鈺對於石亨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石亨這個人雖然貪了些,但是卻從不在軍費中撈銀子,畢竟他也是帶兵的人,很清楚該如何收士卒的心。
隻要手下人聽從指揮,那什麼不會有?想要銀子,隨便去草原上搶一個部落就夠了,蒙古人雖然窮,但是他們有牛馬啊,這些在大明可比銀子好使!
石亨知道不能再繼續瞞下去了,隻得老實交代“回稟陛下,臣打算擇機深入草原,奪下集寧,建立塢堡防禦也先。”
“你要出邊牆?”眾人都被石亨的想法嚇了一跳。
集寧他們都知道,那是元朝設置的集寧路,向來是蒙古人南下攻打大同的集結地,水草豐美,但是並沒有什麼地勢可以利用,在平原上防守蒙古人,這不是開玩笑呢嗎?
金濂立刻阻止道“陛下,不可,集寧路的確是個好地方,但卻是在邊牆之外,地勢平坦,蒙古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辦法防禦啊!”
朱祁鈺仍舊了阻止了金濂的勸諫,淡淡問道“武清侯,你說說,哪裡有什麼優點,可以讓你建立塢堡的?”
石亨回答道“陛下,其實臣也不是說要拿下整個集寧,而是希望在集寧的乞兒海東部建立一個塢堡,在西邊的山中建立一個塢堡,有了這兩個塢堡前出草原,也先即使南下,大同也能有更多的時間預警。”
“而且乞兒海此地東西都是山,北麵是乞兒海,南麵則是類似於盆地的地形,也先若是想要從大同南下,就必須繞過乞兒海,西邊山中的塢堡不必說,依山而建,攻打起來比較困難,背後又有東勝衛保護,如果也先敢南下,東勝衛隻要東進從塢堡殺出,就可以斷了也先的後路,使得也先進退失據,不能全力攻打大明。”
“那乞兒海東邊的塢堡呢?”朱祁鈺問道。
石亨笑笑,答道“東麵的塢堡臣打算放一支水軍。”
“水軍?”朱祁鈺一愣,在草原上放水軍,這是什麼玩法?
石亨點點頭,道“對,水軍。”
“乞兒海畢竟是個大湖,有水便可行船,臣隻打算在這裡放一支五百人的水軍即可,蒙古人來攻,他們若是有機會,可以直接退回大同城,若是沒有機會,則可以下水躲避,蒙古人沒有水軍,拿他們也沒辦法的。”
“那你放那麼多人乾什麼?”朱祁鈺問道“有一個總旗不就夠了嘛,反正是預警和傳遞消息的。”
石亨恭敬答道“陛下,臣想的是,五十人畢竟太少,若是有五百人,便可在也先潰逃的時候想辦法阻攔一二了。”
朱祁鈺沉默。
石亨的這個想法的確不錯,蒙古人沒有水軍,過河用的都是羊皮筏子,如果自己能在這裡放一支水軍,那蒙古人麵對他們的時候的確沒什麼辦法,隻是朱祁鈺總是感覺哪裡怪怪的,許久才恍然大悟,問道“武清侯,你是打算用大同誘敵,再來一次大同大捷嗎?”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石亨去年打了一場大勝,結果今年一整年,蒙古人就沒怎麼敢南下,隻是少數騎兵過來搶了幾次,但是毛都沒搶到便回去了。
但是也先休整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草原上的勢力也被也先整合得差不多了,大都督府的人都認為也先明年一定會南下報仇,所以石亨才打算再來一次圍殲,立一個大功出來。
石亨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對於朝廷文臣沒什麼好印象,不知道朝廷這群文臣為了阻止自己和也先開戰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這可是涉及到了三百萬兩銀子的事情,大家都在為自己的衙門爭取利益,因此什麼事情都乾得出來。
這件事情能夠在大都督府中討論通過,也是因為大都督府的人對於謙這位軍法司尚書有信心,畢竟當年是他一手抵擋住了也先的攻勢,這才保住了京師,但是對於其他衙門的人,他是真的不想承認這件事情。
朱祁鈺見狀,搖頭道“武清侯,這件事情朕不同意。”
“但是據大都督府的分析,也先明年一定會南下的,隻是規模大小的問題啊。”石亨連忙說道。
“這個朕知道。”朱祁鈺點頭道“蒙古人蟄伏一年多,肯定是在積蓄力量,但是現在也先什麼時候會來,主攻方向是哪裡,你們大都督府知道嗎?兵力多少你們知道嗎?”
見石亨一直搖頭,朱祁鈺訓斥道“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仗,還是老老實實訓練好軍隊,等也先來攻的時候不要手忙腳亂就好。”
“而且朕已經說過了,與也先開戰,怎麼打全由大都督府做主,但是要不要打,那是政務院的事情,你們大都督府沒資格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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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萬一也先真打過來”石亨連忙辯解道。
朱祁鈺大手一揮,道“那也和你們沒有關係,隻要你們謹守城池,不讓也先打下城池關隘就好,要不要打,你們大都督府要先問政務院,政務院點頭了,你們才能打,政務院不點頭,你們不能打。”
金濂立刻喜上眉梢,一臉欣慰得意的樣子。
朱祁鈺自然也瞟到了金濂得意的神情,立刻補充道“當然,如果政務院不讓打而導致城池被破,或者是百姓有了傷亡,那朕也會找政務院的責任,這種事情必須有人要負責。”
“如果事後朕知道了是因為什麼人的阻攔導致你們大都督府戰敗,那朕也會讓那個人全族全部遷移到出事的地方,供養當地百姓贖罪。”
金濂的神情立刻滯住,如果真的因為他而導致全族從淮安府全族遷到北地邊境贖罪,那他可真就是全族的罪人,會被天下人取笑的。
聽朱祁鈺都這麼說了,石亨即便不滿,但還是無奈說道“好吧,那臣就少要一些吧,不過廣西的軍餉和重置東勝衛的銀子,戶部還是要撥付的。”
“不。”朱祁鈺這時候卻是仍舊否定道“這三百萬兩銀子朕還是會撥付給大都督府的。”
“真的?”石亨猛地抬起頭,一臉驚喜地問道。
“陛下不可。”這還是金濂在阻止。
朱祁鈺仍舊是抬手阻止金濂繼續說話,而是對著石亨補充道“真的,不過這筆銀子必須作為特彆軍費,想要撥出一文錢,都必須由你們大都督府所有人商議後聯名上奏,交給朕審批,若是敢隨意調動一兩銀子,朕會直接剝了他所有的官職和爵位,拉出去問斬。”
“若是明年沒有花出去,那這筆銀子自動轉為後年的軍費。”
軍法司尚書於謙這時候卻是出聲道“陛下,這處罰是不是太過嚴重了?有些不合法度啊。”
眾人都沒想到於謙居然會出麵勸阻,這不符合他的人設啊。
朱祁鈺搖頭道“不,這筆銀子數額太大了,必須要有足夠嚴厲的處置。”
說完又看向大理寺卿孔文英,叮囑道“你們大理寺今後麵對這種事情,也要從重判罰,隻要超過百萬兩銀子的貪腐,那就隻有一條死路,不管那人是什麼人,有什麼關係,即便那人是於尚書這種對江山社稷有大功的,或者是王首理這種為國操勞一輩子的老臣也一樣,甚至汪國丈也不可放過。”
“臣遵旨。”孔文英立刻答應下來,不過答完他就有點後悔,用餘光看了看於謙和王直兩位大佬,見他們沒什麼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想想也是,政務院首理王直如今都快要致仕了,而且還是在政務院首理這種天下人矚目的位置上,追求的是生前身後名,實在是沒必要貪什麼銀子。
至於軍法司尚書於謙,對於這位前任上司,孔文英可是比較了解的了,他就不相信有人在於謙那裡能行賄成功,當初大都督府就有不知死活的傻蛋為了替其他人求情而試圖行賄於謙的,現在那哥們應該在遼東過得蠻愉快的吧。
大都督府的人要到了銀子,眾人的心思便活分開來,紛紛將之前做的預算丟到了一旁,開始在心中找理由計算開價。
於是,學部尚書薛希璉要求修繕各地貢院,希望朝廷撥付兩百萬兩。
工部尚書趙榮要求繼續治理黃河,希望朝廷撥付三百萬兩銀子。
戶部尚書陳循更是提出要求在大明十三省設置專門的稅司,預算大概是五百萬兩。
隻有吏部尚書何文淵和禮部尚書儀銘沒有提出什麼要求,畢竟吏部沒有什麼增加預算的地方,而儀銘剛剛接手禮部,如今還在整理業務,暫時拿不出什麼理由。
朱祁鈺自然沒耐心去協調這些事情,全都丟給了政務院自己去商量即可,回頭報給他審批就行了。
果然,過了十天,景泰四年的最終預算拿了出來,學部和戶部的借口不太充足,所以沒拿到自己要的銀子,倒是工部拿到了一筆三十萬兩的銀子,準備年後就開始動工,先修一修河南境內的黃河大堤。
隻是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筆三十萬兩銀子的修河款,壓根連個零頭都不夠。
搞定了明年的預算,也就到了年底,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見朝中沒有什麼事情,朱祁鈺乾脆讓各部排出值班表,提前開始放年假,也算是他給朝臣們的一點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