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紫禁城,奉天殿。
大明的藩王們終於到齊了,王福趕緊過來求見,請求朱祁鈺儘早召見他們,儘早讓他們趕回封地去,不要在京師繼續搗亂了。
朱祁鈺這次終於納諫了,將這些藩王直接招進宮中,宴請他們。
奉天殿前,大明的一眾藩王依次排開,正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楚王朱季埱如今二十多歲,對於這種場麵還有些不適應,向著坐在身旁魯王朱肇煇問道“魯王叔,您以為陛下這次招我等入宮是為了什麼事情?”
魯王朱肇煇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老態龍鐘地搖頭道“不知道,老夫已經活了六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進京。”
朱季埱問道“那魯王叔能否猜測一下呢?”
“不知道。”朱肇煇平淡回答道“許是和商稅之事有關吧。”
肅王朱曕焰在一旁插話道“那倒未必,我聽說是和子孫讀書之事有關,否則讓咱們帶上後輩乾嘛?”
“是啊,我也以為是和家裡的小崽子有關。”朱季埱歎了口氣道。
這次他也是很奇怪,皇帝無緣無故將自己招進京師,還要求必須帶著自己家的熊孩子過來,這就是讓他沒辦法理解的了。
好在朱祁鈺的旨意上說了,隻是想拉一拉朱姓各家藩王之間的關係,讓藩王世子們和太子親近親近,這才打消了朱季埱的顧慮。
肅王朱曕焰笑著說道“不過這也是件好事,咱們藩王向來和皇帝交流比較少,隻能在自己的封地裡待著,這關係越來越疏遠,所以這次可是個好機會,世子們能和太子拉上關係,今後繼承咱們王爵的時候也能輕鬆一些。”
“是啊!是啊!”楚王朱季埱點頭道“有些事情,能直接和皇帝說,總好過走通政司的渠道,那些文臣往日裡沒事就找咱們藩王麻煩,一點小事就要折騰成驚濤駭浪,踩著咱們藩王升官,咱們還沒有何事的渠道來分辯,可真是冤死了。”
一群藩王紛紛點頭,開始互相吐槽起自己被都察院彈劾的經曆了。
大家都遭遇過這種事兒,可能是一個古董擺放不當,可能是一句話說得難題,也可能是買了幾畝地,反正就是,自己隻要是一個不小心,就肯定要被那群文官們彈劾,明知道他們拿自己刷名聲,撈政績,但就是拿這群人沒辦法,這個藩王當的,實在是有些憋屈。
“陛下駕到!”
就在大家紛紛吐槽,互相道苦的時候,朱祁鈺緩緩從奉天殿後麵走了過來。
眾人立刻噤聲,紛紛坐直身子,巍然不動,好像剛才在竊竊私語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等朱祁鈺坐好,眾人這才站起身來,對著朱祁鈺恭敬道“臣等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平身吧。”朱祁鈺笑著說道。
眾人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朱祁鈺對著王成微微示意,王成會意,朗聲道“起宴。”
於是,許多宦官捧著各色菜肴魚貫而入,眾人的桌子前很快便擺滿了美味佳肴。
朱祁鈺舉起酒杯,大聲道“諸位,自從太祖分封之後,咱們朱家人就沒有什麼機會歡聚一堂,朕登基之後,就一直想要找這麼一個機會,大家到一起聚一聚,聊聊天,親近親近,免得民間總有人說,天家無親情。”
“來,大家乾了這杯酒。”
眾人紛紛點頭,舉杯痛飲。
朱祁鈺這番話算是說得他們有些感動了。
的確啊,自從洪武三年太祖朱元璋分封秦、晉、燕、吳、楚等十王之後,到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年老朱家的人沒有聚在一起過了,甚至是太祖去世的時候,建文帝都不允許各地藩王回京吊唁,因此,這是一百多年以後他們這些朱姓宗室第一次聚在一起,很是難得。
而且皇帝明確表示,朱家人是要有親情的,那麼回頭自己肯定要入宮求見,找機會和皇帝訴訴苦,順便再要點俸祿之類的。
眾人放下酒杯,朱祁鈺笑著說道“今日雖然是朕請客,但這頓飯還算是家宴,諸位叔伯就不要太拘束了,放開了吃,放開了喝,大家互相說說話,聯絡聯絡感情,回頭說不準誰會用到誰呢!”
眾人一愣,但是旋即便放鬆了下來。
魯王朱肇煇當先出聲道“陛下,既然您這麼說了,那臣就不客氣了。”
“這位是魯王吧,按照太祖的排字,您應該是朕的叔爺輩了,自然不必客氣。”朱祁鈺笑著說道。
朱肇煇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說道“陛下,既然您認了臣這個皇親國戚,那麼臣就想和陛下問一件事情,政務院為何要開征商稅?陛下又為何不阻止呢?”
“自然是為了充實國庫啊。”朱祁鈺立刻說道“充實國庫這種好事,朕為何要阻止。”
“但是陛下,此事已經影響到我們這些藩王了啊。”朱肇煇說道,態度有些激動。
朱祁鈺說道“魯王為何要這麼說?政務院開征商稅,對你們是有何影響呢?”
朱肇煇回答道“不瞞陛下,臣的府上人口眾多,開銷甚大,還要保持天家威儀,不能給陛下丟了臉麵,因此,單以朝廷給的那些俸祿是遠遠不夠的,相信其他的藩王也是一樣的情況,臣的父王沒辦法,便開辦了一些商號,做些生意補貼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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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從陛下下旨,禁止官員勳貴經商,由政務院開征商稅之後,臣的魯王府就開始入不敷出了,因為臣遵從了陛下的旨意,配合政務院征收商稅,臣手底下的生意便全都賣了出去,如今每月的進項隻能靠朝廷的俸祿,實在是不足以維持魯王府的開銷啊。”
“那叔爺的意思是?”朱祁鈺問道。
朱肇煇起身,雙膝跪倒,回答道“臣想說的是,臣是支持陛下開征商稅的,但是這俸祿已經不足以維持魯王府了,所以臣請求陛下,能否為臣增加一些俸祿,以便維持我魯王府的開銷。”
這個要求在剛才朱肇煇提起開征商稅這件事兒的時候朱祁鈺就已經猜到了,倒是沒有任何意外,隻是淡淡道“朕還是要先感謝一下叔爺對朝廷的支持,但是朕暫時並不能為魯王府增加俸祿。”
朱肇煇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朱祁鈺,驚訝問道“陛下,國庫裡不是有銀子麼?”
朱祁鈺緩緩道“對,國庫裡是有銀子,但是魯王應該也知道,如今黃河水患嚴重,河南山東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北麵的也先又是在蠢蠢欲動,大都督府需要備戰,這些事情哪一項不需要銀子的,國庫裡的銀子是用來做這些事情的,還請魯王也體諒一下朕的為難之處。”
“但是臣的魯王府怎麼辦?要不了半年,魯王府上可就再也拿不出銀子了啊。”朱肇煇哀求提醒道。
朱祁鈺卻沒有搭理他們,而是看向了其他人,問道“諸位的府上也都是這個問題嗎?”
“不瞞陛下,臣的岷王府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岷王朱徽煣出來回答道。
“臣的沈王府也是入不敷出了。”沈王朱佶焞也是出聲道。
底下的哀求聲瞬間響成一片。
朱祁鈺為難道“諸位藩王的困難朕知道了,但是現在朝廷上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修黃河需要銀子,救災也需要銀子,這裡麵那一筆都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暫時還沒辦法為諸位增加俸祿。”
底下瞬間一片歎氣聲。
“不過朕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諸位如此困頓,所以,朕決定向諸位藩王透露一個消息,估計能彌補你們的缺失。”朱祁鈺說道。
聽朱祁鈺這麼說,眾人都是一愣,肅王朱曕焰忍不住出聲問道“陛下請講,臣等絕不向任何人透露。”
沈王朱佶焞和岷王朱徽煣等一眾藩王也是連連點頭,保證道“陛下請講。”
這群家夥一聽朱祁鈺的消息可以彌補自己的缺失,立刻興奮起來。
這可是皇帝啊,他嘴裡透露出來的消息可都是朝廷律令,每一句話都是價值千金的,既然他說了能彌補自己的損失,那一定就可以,否則還叫什麼金口玉言。
朱祁鈺淡淡道“朕已經開始謀劃安南了。”
眾人又是一愣,不明白朱祁鈺到底是想要說什麼?大明又不是沒有打下過安南,隻不過叛亂不斷,最終又丟棄了而已。不過這和自己缺錢有什麼關係?
朱祁鈺自然看出了他們的疑惑,直接說道“諸位,朕打算重啟分封。”
“重啟分封?”眾人一愣,完全不明白朱祁鈺的意思。
現在大明藩王不就是施行的是分封製度嗎?為何要說重啟分封?
楚王朱季埱年輕,腦子轉的快,隱隱猜到了些什麼,於是出聲問道“陛下,您說的這個分封,可是周天子的那個分封?”
“楚王叔果真聰明。”朱祁鈺讚道“正是周天子的那個分封。”
聽朱祁鈺這麼說,眾人都開始激動起來。
周天子的分封諸侯和大明如今的分封宗藩可不是一回事,大明的分封原本是想以藩王鎮邊,但是燕王一脈起兵靖難之後,朱棣就將各地藩王手中的兵權全都收了回去,所以如今的大明藩王基本就是在被當豬來養,手裡沒有半分權力。